臉上笑嘻嘻的跟柳二太太說了句:“二嫂,這炭灸鵪鶉好喫,你不再來一個?”
庶房的柳二太太有點受寵若驚,連忙回道:“不用了,弟妹你喫吧。”
平時都不愛搭理自己的人,突然間一副笑容的湊過來說話,讓柳二太太有點無所適從。
柳三太太撇撇嘴,覺得沒意思,轉頭跟旁支的嬸子聊天。
夏氏的兒媳章氏有點尷尬,婆母今兒一天都在暗暗找茬,只因心有不忿小姑子被柳家拒婚。
唉!勉強不來的事,何必因此生嫌隙。
這柳家眼看着要起來的態勢,得罪了對她們家能有什麼好處。
女席這邊氣氛稍有凝滯,男席那邊卻輕鬆許多。
大兒子不在,柳長臨就是被親友奉承的那個,如今官居五品,在家族裏是最高官位的大人,自然有所得意。
加上大兒子天資過人,才名不凡,更是讓柳長臨長臉。
將要入門的兒媳婦門第是低點,長得聽說也不好看,但對於他來說,因此獲得了實惠最重要。
門第低點那就靠自己,長得不好看日後就納個漂亮妾室彌補,相比這樁婚事帶來的機緣跟好處,這一切都不是事。
有帝師這層關係,兒子一旦高中,柳家日後定會蒸蒸日上。
柳長臨自信自己的兒子會把握住機會。
一直到酒盡人散,柳子淮都沒有出現。
他坐在書房裏,陷在黑暗中一動不動。
還勒令陳貴不要打擾他,弄得陳貴在外頭抓耳撓腮了好久纔去告知了老爺太太。
送走客人後柳氏夫妻倆匆匆趕來看兒子是怎麼回事。
兒子回來了卻沒有出來待客,原本他們還以爲兒子是在詩會上喝多了酒,如今發現不是那麼回事。
“淮哥兒,你這是怎麼了?可是在詩會上出了什麼事?”
掌上燈,看見神思恍惚的兒子,柳大太太心裏不由發緊。
她從未見過兒子這般失神的樣子。
柳長臨也看着兒子,緊張的問:“是不是在詩會上沒發揮好?”
在黑暗中消沉了半個多時辰的柳子淮,面對父母先後發問勉強撐起了精神。
他抹了把臉才說道:“兒子沒事,就是出去一天都在鬥詩飲酒,累着了而已,讓爹孃擔心是兒子的不是。”
柳大太太立馬心疼不已的吩咐紅娟讓廚房煮碗蔘湯給兒子補身。
聽到兒子說沒事,只是累而已,柳長臨也鬆了口氣,“詩會如何?”
“詩會舉辦得很成功,兒子的一首新作有幸入了前十,聽說伯府會把好的詩詞送入宮中給貴人品鑑。”
這消息讓夫妻倆都驚喜不已,“當真能讓貴人看到你作的詩詞?”
柳子淮點頭:“伯爺是這麼說的。”
貴人能看到,說不定還能傳到天子面前。
能在天子那裏掛上名號,指不定落下什麼好來。
就如帝師隨口一言就帶給柳家以前熬死都熬不來的機遇一樣。
柳長臨難掩興奮,他重重的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欣慰不已,“若是你春闈高中桂榜,咱們柳家恐怕門庭就要大不同了,哈哈哈!”
柳大太太也歡喜不已,腦裏已經想到有誥命加身的一天。
父母的與有榮焉,讓柳子淮的思緒又回到伯府梅園那一刻。
“我兒有這般出息真是多得帝師謝大儒指點,他可真是我們家的大貴人哪!”
本來張嘴要說點什麼的柳子淮倏然收住了口。
柳大太太恍然不知自己一句話,就讓腦子發熱的兒子如澆冷水。
山長肅嚴的面容在柳子淮的腦裏閃過,讓他頓時意識到後果。
稍有不慎,柳家將名聲掃地,一切難保。
他奢望了。
認知到這點,柳子淮心情再次跌落谷底,但還是勉強撐起笑容與父母說了些詩會上的趣事。
離除夕還有三天,柳家給雲家送來了半車年節禮。
雲家回了半車回禮。
並且給謝大儒和旁支的譚氏也送了節禮。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流雲錦的緣故,謝家主支也隨着傍支回了雲家一份年禮。
隨後就是過年。
除夕,雲玄月設香案祭拜父母。
柳絮般的雪花飄掛在院子裏乾枯的樹枝上,蒼穹濛濛色如暮。
清掃乾淨的院落一角,香案上蠟燭成淚香成灰。
雲玄月朝着皇陵方向跪拜,然後又朝着江南方向伏地叩首。
再三叩拜後,才合掌禱告:“父親,女兒已經回到京都,現時雖不能去您墳前祭拜,但能在此地思寄長空,女兒已經很高興。
您且等等,終有一日我和弟弟會光明正大的把您和母親遷入皇陵,讓你們得享長明燈火,受子孫瞻仰!
女兒在此立誓,必不辱父母重託,弟弟也會跟女兒一樣,永記教誨。”
鏗鏘有力的低語,是激勵她步入京都旋渦的勇氣。
從懂事起,她就知道自己身負重責,因而不敢浪費半點光陰,不但讀書明智,還習武健身。
有好的身體好的體力,纔有精力跟能力完成心中的目標。
在她身後,貼身跟隨她十幾年的幾個奴僕,也跪在地上,連一直在外忙活的問棋和朱大個也回來了。
大家齊齊跪拜,無不激動含淚。
籌謀了許多年,他們終於都來到了京都。
這裏,將會風起,雲變......
除夕一過,各家各戶不是忙着上香就是忙着到處拜年。
做爲還未成親的姑娘,家中無長輩,雲玄月不打算花時間走這習俗。
到了初三才讓人給謝家和柳家送去新年賀帖。
巧合的是,柳子淮也在這一天偕同幾個關係好的同窗去給謝大儒拜年。
謝家新年幾乎天天都高朋滿座,謝大儒年紀大了,不耐煩跟那些曾經的同僚或下屬交際,都是讓兒子們去應付。
初一領了宮裏的新年賞賜,初二他就回到書院圖清靜了。
弟子們來書院給他拜年,他當送上門來給他抽查功課。
一個個的都考了一遍。
然後叮囑:“再有一個來月,你們就要下場應考,年節期間不可因雜事放鬆, 貼經雜文策問都需有針對性複習,不可偏科。”
幾個弟子都態度恭謹的應下,並謝山長教誨。
謝大儒擺手讓他們退下。
結果等人將退出門口時,他目光掃到落在後面的柳子淮,想起了什麼出聲問了句:“子淮可有見過你的未婚妻?”
聽到這問話,柳子淮的身影不由一滯,內心發虛的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