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認出了這位就是明嘉公主的前夫。
這就不得了,禮部程侍郎急忙跑去跟明嘉公主稟告:“公主,此人要是在這裏鬧出動靜,不但影響皇太后起靈事宜,也影響公主您的名聲,不如還是將此人正法了事。”
就柳家那一家人做出的事,誅殺一族都不爲過。
公主當初輕易放過他們,應該是剛掌權無暇顧及。
得了便宜還跑來這裏給人添堵,真是找死。
他總算找到個向公主示忠的機會了。
程侍郎的話卻讓慕玄月側目。
就因爲柳子淮出現在這裏,就要把人處死,這樣做對她名聲就好?
這什麼腦子。
沒她親皇祖母的福廕庇護,禮部侍郎的位子這樣的人豈能坐穩。
她當即冷聲問他:“你想在我母后墳前見血光?”
“呃,不是,公主您誤會了。”糟了, 怎能在皇太后墓前殺生見血。
他這是顧得一頭忘了另一頭。
冷汗頓冒的程侍郎立馬努力挽回:“老臣的意思是先把人抓起來,等起靈儀式過後再做了結。此人留着對公主着實不好,傳出去怕是會再次影響公主清譽。“
不管柳家子爲何來這裏,只要他被爆出來是公主前夫,公主必受人非議。
和離,終非光彩之事。
“哦,程侍郎認爲他還能怎樣影響本宮清譽?”慕玄月冷眼看向額頭冒汗的程侍郎。
明嘉公主面無表情的模樣,讓程侍郎揣摩不出其心思。
他內心不禁猶疑,難道猜錯了?
莫非公主對那柳家子尚有情愫在?
要是這樣,那他剛纔豈不是出錯了主意?
程侍郎不敢多話了,他抹了把汗躬身回答:“是老臣多慮了。”
慕玄月斜了他一眼,對候在一側的倚琴說了句:“本宮母后不會願意看到有礙視觀的人出現在這裏。”
既然禮部把人說上了明面,爲了避免有人胡亂猜測,她當機立斷讓倚琴去處理。
倚琴奉命來到柳子淮跟前,讓他離開:“你不要來給公主添堵,若是心不安神不寧,建議你餘生多做好事來贖自己的罪。”
垂頭跪在地上的柳子淮聽到這話,慢慢擡起了鬍子拉碴的臉。
近距離看到柳子淮這副落魄的鬼樣子,倚琴絲毫不同情。
周邊百姓都望着他們,不明白這個年輕人爲何會被女官驅趕。
倚琴不想公主被百姓議論,她冷眼看着默不出聲的柳子淮又說了句:“若是不想被人罵死打死,就快走。”
若是讓這裏的人知道他就是公主前夫,公主自然難免被人議論,但柳子淮也別想好過。
忘恩負義之輩,躲過了誅族的懲罰,到這江南之地想安生那是不可能的。
口水淹不死他,臭雞蛋爛菜葉子也能活埋了他。
恍惚了數日的柳子淮,被倚琴的話點醒了幾分,他吶吶的問道:“我還能去哪兒?”
倚琴哼了一聲,“哪裏去不得,大雍疆土在不斷擴大,多的是地方需要人口駐紮繁衍。“
“讀了那麼多聖賢書,難道都白讀了不成。”
“快走,別杵在這裏礙眼了。”
她已經指出明路,柳子淮若是還有腦子就該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被推出去的柳子淮,深一腳淺一腳的離開,他回頭看向旗幡飄逸護衛森嚴的山頭,眼裏盡是悔痛。
經過苕河時,他立在河邊萬念俱灰。
當初自己瀕死獲救那一刻,他是真的很感激救自己起來的女子。
哪怕要娶她爲妻,他也沒有多大的牴觸。
可後來,因爲他的貪心慕高,斷送了大好前程。
他們一家三代不能入仕,還要背井離鄉討生活。
苦讀詩書十幾年,落了個這樣的下場,他活在這人世間還有什麼意思。
乾脆就以死贖罪吧!
他心一橫,眼一閉,縱身跳入了苕河。
但很快,他就被人撈了起來。
“要死就死遠點,別禍害公主的名聲。”倚琴站在岸邊怒目瞪着他。
幸好她多留了個心眼,把人趕走後,她悄悄帶人盯了一段路,就防着這人出幺蛾子。
果然,柳家人還是這麼讓人噁心。
在皇太后即將要起靈回京之際,公主前夫卻跳苕河尋死,傳出去公主的好名聲多少都會受損。
被拖上岸的柳子淮,被倚琴罵得臉色赤紅。
再去死一次,卻沒了方纔那股勇氣。
渾身溼透的他,最終灰溜溜的走了。
等他回到木檀鄉,家裏人已經擔心得滿嘴起火泡。
去縣裏買筆墨的兒子,一走好幾天都不見回來,音信也沒有託人帶回來一個。
他們想報官找人,又怕身份被大衆所知惹來鄰里鄙視。
心急如焚了幾日,終於等到大兒子歸家,卻看到兒子跟乞丐一樣髒兮兮。
鬍子拉碴渾身髒臭不算,還跟傻了似的神情呆滯。
哭腫了眼睛的柳大太太,啞着嗓音問大兒子:“你到底去哪兒了,怎麼這副樣子回來?”
自兒子失蹤就無心授課的柳長臨看到兒子這樣也惱火:“淮哥兒,你這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心死人累的柳子淮什麼話都沒說,直挺挺的就倒在了牀上。
兩天後,有去南水鄉看熱鬧的鄉民回來傳出明嘉公主要爲皇太后起靈回京之事,柳家人才猜到柳子淮去了哪裏。
風光回鄉的明嘉公主,原本是他們柳家的媳婦啊!
柳大太太的悔痛不比兒子的少,很快也跟着兒子病倒了。
她一心攀高,但現在連肖姨娘的地位都比自己高了。
家門隕落,丈夫離心,都讓柳大太太痛不欲生。
肖姨娘如今已經不是肖姨娘,而是柳長臨的平妻。
即使妻子跟兒女都強烈反對,柳長臨依然堅持把肖姨娘擡成了妻位。
兒子要娶平妻的行爲,最後害得他們一家人跌落深淵。
他擡平妻,卻是爲了柳家能得到些庇護。
可惜沒人理解他的用心。
這半年來,柳長臨對處事屢屢出錯的妻兒是愈發的生厭。
柳家在京都耕耘好幾代人,即使沒有高官厚祿,但一直都安安穩穩生活着沒什麼變故。
可到了自己這一代,竟然發生這樣的鉅變。
真是無顏面對祖宗。
夜深人靜時,柳長臨自省自身常常老淚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