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一入口，姜早就發現了不一樣的東西。
“沈阿姨知道我回來了？”
這個湯是她在老宅的時候，沈蕭楠常常做給她喝的。她喜歡這種小火慢熬出來的老鴨湯，沈蕭楠就時常揹着。
最開始那幾天她吐得昏天黑地，全靠這碗湯撐着過了那幾天。
杜斌點頭說：“夫人聽說你在醫院陪着孟醫生的事情後，回家就開始燉湯。還說如果住在外面不方便，可以隨時老宅，她會替你安排好一切的。”
姜早微笑着搖頭：“還是不要打擾他們二老了，我在外面住的挺好的，去醫院也方便一些。過幾天喬鳶的事情都處理好，我再去老宅看望他們吧。”
周黎川在一旁終於鬆了口氣。
他可不想姜早回去老宅，不然他就要經常回去聽父母的唸叨。自從姜早離開，他的身體和記憶漸漸恢復後，父母就化身成了唐僧，不停地在他耳邊唸叨姜早。數落他讓姜早大着肚子隻身離開。
天知道他這個年是怎麼過的。
周佳延在旁邊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心裏數了無數遍“活該活該”。
……
曾瑩瑩的葬禮規格極高。
醫院的各級領導、同事，相關政府單位的負責幹部都前去觀禮。
孟喬鳶也撐着身子，坐在了輪椅上，被沈牧識和孟喬崇一路推着過去。
葬禮莊嚴肅穆。
其實都是給活人看的。
熱搜撤了三十多個小時，熱度一直居高不下，最後還是周黎川找人在娛樂園曝出了一名當紅偶像婚內出軌的事情。纔算是轉移了大衆的視線，讓這場醫鬧帶來的風波漸漸平息下去。
孟喬鳶臉色慘白，她的傷還沒有恢復，能夠坐上輪椅來到這裏，不知道花費了多大的力氣。
被推到遺體旁邊。
孟喬鳶看着那張熟悉的年輕面頰，她安詳得彷彿睡着了一般。
脖子上的傷痕已經被高領的羊毛衫遮擋住，又有許多專業的入殮師化妝處理過。若是不提前說明，誰都不會知道這個年輕的女孩子是死於那樣的意外之中。
喪樂催動着人的神經，一波波弔唁的人走了進來。
孟喬鳶的視線落在了佝僂着身體的兩位父母身上。
他們的旁邊還站着個高中模樣的男孩子。
“那就是曾瑩瑩的父母，和她的弟弟。她弟弟今年上高三，成績非常優秀，已經保送了京州醫大。她母親也是護士，在婦產醫院上班，爸爸開了個診所。全家都在醫務系統裏面。”
孟喬鳶輕輕點頭。
曾瑩瑩是一名十分優秀的護士。她是知道的。可是她並不知道，原來這樣的優秀背後是這樣的家庭氛圍。
她第一次有了給人開後門的想法。
曾家父母看到孟喬鳶，紛紛走了過來。
“您就是孟醫生吧。”
孟喬鳶虛弱地點頭：“是。叔叔阿姨，我來送送瑩瑩，我在急診值班的時候經常和瑩瑩配合，這次若不是我……”
話還沒說完，孟喬鳶的眼淚就控制不住落下。
曾瑩瑩的父親擺了擺手：“哎，你也不用這麼在意，這都是命。瑩瑩她心地善良，也不會願意看見你這麼難過。”
曾瑩瑩的母親也哭了出來：“瑩瑩是那麼懂事的孩子，怎麼會遇上這樣的事情。”
孟喬崇站在孟喬鳶的身後說：“叔叔阿姨你們放心，這件事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日後二老在生活上有什麼困難，可以隨時來找我。曾護士是爲了救我妹妹才……這份恩情，我們孟家會一直記着的。”
曾瑩瑩的父親搖了搖頭：“我們家還沒困難到需要用女兒的命去換前程。孟總千萬不要爲此爲難。除了保險和醫院工傷的賠付，我們家不會接受任何人、任何機構的慈善幫扶。”
孟喬崇閉上了嘴，這樣的場合裏，說太多對誰都不好。
“孟醫生，我姐姐生前有一個筆記本，上面寫了些工作的東西。我想……她應該願意給您看看。”
曾瑩瑩的弟弟走過來，將一個筆記本交在了孟喬鳶的手裏。
裏面全部都是在急診工作的時候，記錄出的一些人生感悟。
最後一頁是她在申請護士考級時候寫下的宣誓內容。
孟喬鳶強撐着精神，讀完了那半頁的文字。
【我宣誓：
我將永遠以患者的健康和生命爲首要目標，堅持自己的理想；
我將嚴格遵守醫學道德標準，盡職盡責維護每一位患者；
我將永不放棄學習與進步，忠於個人素質的提升；
我承諾醫療過程中尊重科學依據，不斷堅持爲患者謀福祉；
我承諾始終堅守道義，勇往直前面對危機。】
最後看了一眼棺槨之中安詳的女孩，孟喬鳶拍了拍沈牧識的手，被推着離開了現場。
在那之後，孟喬鳶什麼都沒有說。
她本想用自己的關係，讓曾瑩瑩的弟弟在進入京州醫科大學後可以無條件保研。
可是她沒有說話，更沒有用這種近乎侮辱的形式，去抹黑那聖潔的靈魂。
人啊，是該帶着些信念活下去的。
……
從葬禮上回來，孟喬鳶突然開始發燒，藥劑一管管下去卻依舊起不到什麼作用。
周佳延牽着姜早的手趕到的時候，孟喬鳶已經被推進了ICU病房。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姜早拉着沈牧識問道。
沈牧識嘆了口氣，說：“從葬禮上回來就開始發燒，心率和血壓也出現了問題。病危通知……已經下了。”
姜早一時有些站不穩。
周佳延眼疾手快抱住了她：“姜早！姜早！你緩緩，沒事的，喬鳶姐吉人天相，一定沒事的。你別激動。”
孟喬崇身後跟着一個女人走了過來，那女人也聽到了沈牧識的話，一時腳軟，差點摔倒在地。
周佳延在姜早耳邊提醒：“那個是孟喬鳶的大姐，孟喬灩。早些年聯姻嫁給了一個做餐飲的顧家。婚後孟喬灩就在家打理家族瑣事和基金，是典型的豪門當家太太。聽說過年時候去了南海那邊，估計也是爲了喬鳶姐的事情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