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這裏現在應該叫“吉蒂勒生命科學實驗室之苜蓿園”。
奎爾庫斯下方有四條河，沿“X”軌跡向四周流淌。
其中一條便流向此處。
海涅抵達這裏時，靈魂體的巴里老爺子正坐在河邊釣魚。
因爲對自己的靈魂動過刀子，他看起來比別人要稀薄許多。
大概是透明度50%的樣子。
就像斷肢無法重生一樣，他的靈魂傷痕也無法修復了。
因爲這些缺陷，他無法使用這裏的一切與元靈相關的便捷手段。
但對於巴里而言，能進來就是極大的進步了。
這意味着他也可以參與到諸多實驗中，而不用擔心被各種能量侵染了本就虛弱的身體。
見海涅到來，老爺子樂呵地一提魚竿，惡靈形態的多多被從水裏釣了出來。
啊？
海涅看得一愣一愣。
這是在陪老人家做遊戲嗎？
惠惠也呆了：“我的多，你沒事兒吧？”
多多：“沒啊，我們在釣魚，是真的釣魚！”
釣魚？
海涅這纔看到多多身上纏繞着一圈白色的絮狀物。
這看着頗爲眼熟，他僞裝成格雷第一次見柯林斯時，對方從冥靈裏牽引的“共享法術內容”也是這樣，只不過髒的離譜。
“這是……”
“這是從米爾頓的靈魂裏清洗出來的魂質。”
巴里解釋道：“從羅伊德到格雷，再到你這次帶回來的那個巫妖米爾頓，靈魂中的污穢從來都不會單獨存在，他們在被這條元靈河清洗的時候，是先溶解再重組的過程。
“只靠那棵樹的話，完成這個‘收集魂質碎片再重組’的過程會很漫長，但如果我們在下游主動打撈就不一樣了。多虧了你的惡靈，這事才能進展這麼順利。”
他指了指身邊的桶，裏面盛放着不少類似的“魂質”，看着就像一桶打溼了的棉絮。
多多飄回了海涅身邊，炫耀似的飛來飛去。
果然，脫離了身體，惡靈的表現才更符合玩家在遊戲時的樣子。
海涅誇了她幾句，多多就向惠惠炫耀去了。
多多：“看到沒，這好感度絕對漲了！”
惠惠：“你這什麼爭寵的小孩子……要漲也是我漲得多，我都貢獻了多少情報了？”
…
海涅聽得哭笑不得。
這倆人拿他玩好感度競賽呢。
他走近那個桶，問道：“所以是通過米爾頓的記憶改良了變形術？”
“不完全是，不過也多虧了這小子的記憶，他和我年輕的時候很像啊……雖然我不記得那些事了，但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我自己。”
巴里嘆了口氣，隨即解釋道：
“我的變形術理論最大的缺陷在於，只能用野獸的亡魂製作靈俑，所以無法避免自身的靈魂被亡靈化，下場幾乎無一例外，都會死於死氣侵蝕和靈魂變質。
“但米爾頓的法術中涉及到了精靈的馴服野獸。換句話說，他先馴服野獸，直到對方放鬆警惕，然後再侵入其靈魂，達成目的。”
海涅恍然。
怪不得米爾頓能變身成同級別的魔獸羽蛇。
這傢伙竟然是先當獵人然後當了牧樹人……
可他最後還是變成了巫妖。
巴里：“可能你也猜到了，這樣的確能延緩‘病變’，但最終還是會出問題。這就是背叛的代價，精靈之所以能馴服野獸，是因爲彼此信任，背棄者即使不會立即死去，也會被契約折磨。”
海涅：“那破解的方法是……”
“那就不背叛。”
巴里笑道：“之所以必須使用野獸的靈魂，是因爲其靈魂中蘊含着‘藍圖’，那麼，爲什麼又一定要有藍圖？是因爲人類無法掌握血肉之軀的定向變化，就連奇獸都不行。
“在我的研究之前，無論是亡靈法師還是法師，都在試圖破解這一難題。然而事實便是，除了傳說中的巨龍掌握了變形術以外，其他族羣都無法攻克難關。
“後來的一切所謂變形術，都是在想方設法繞開這道難題。因此，這一切可怕的後果，都是走了捷徑之後付出的慘痛代價。
“既然如此，那真正的答案就很簡單了——直接攻克這個難關。
“你的那個惡靈，它附身的柯努人（雷德）經歷了一次死而復生，我從他的身上發現了一種極爲高明的血肉重塑手段的痕跡，這完美符合我們的要求……”
海涅心裏一震。
他沒記錯的話，多多解釋雷德的死而復生時說的“意外險”是隨口胡謅的，真相是大巫妖維加把她的靈魂從冥界退了回來……
也就是說，當時維加不只是退回靈魂這麼簡單。
還附帶了一個血肉重塑的售後服務？
好傢伙，這下白嫖冥界技術成真了……
這可是九級大巫妖啊！
“這個痕跡沒有後遺症嗎？”海涅問。
巴里愕然：“你已經想這麼遠了嗎？”
“呃……”
海涅這才意識到，九級法術對於原住民而言是什麼衝擊力。
不像他的玩家們，誰要是學了七級法術都是要被嘲笑的存在。
連帶着他的眼界也變高了……
他急忙轉移話題道：“那這和變形術的關係是……”
“真正的變形術，是與簽訂了契約的野獸之魂共享一副軀體。”
巴里道：“雙方同生共死，共享生命，每一次變形都是一次血肉重塑，但會把主導權交給同伴，之後再控制同伴的行爲，就像使用馴獸術時一樣。”
…
惠惠驚道：“這老爺爺的研究放在維利塔斯都能上一整期《魔法報道》了……你和龍人打交道多，他說得對嗎？”
多多：“恩……我們和龍島的只有貿易往來，不涉及學術。不過他這麼一說，我倒覺得很合理。
“我們賣去龍島的東西主要分爲兩類，一類是糧食，一類是香水啊、眼鏡啊、包啊之類的人類奢侈品，這兩個只有後者漲聲望。
“而且，龍島的貨運工具——龍翼飛艇，它和飛艇管理員小哥共享聲望……伱說會不會那飛艇就是他的‘龍形態’啊？”
惠惠：“……這回真觸及到我的知識盲區了。”
…
實話說，在多多開口前，海涅就產生了這個騷想法。
“所以說，原本的變形術是一個靈魂控制兩具軀體，其中一具是亡靈，因此存在缺陷。改良版本是兩個靈魂共享一具軀體……
“那能不能讓變形術的對象不是活物，而是已有藍圖的死物呢？”
巴里一愣：“死物？你是說……”
海涅：“比如飛艇，比如魔法帳篷，比如……浮空城？”
巴里拍了拍沒剩下幾根毛的光頭。
饒是他以他的閱歷，一時間也弄不明白海涅的想法爲何這麼天馬行空……
“應該可以……但是變形術的熟練程度取決於練習，怎麼會有人從小就練習變成飛艇和浮空城呢？”
“那倒未必。”
海涅想到了一個人。
他可是有現成的高等級變形術，卻沒有變形的對象啊……
……
聖光之廷。
大黃：“你說你給他教的什麼東西，地刺變向，淤泥卡盾衝，重力術斷節奏，這都進階的不能再進階了，哪有給小學生講高數的？”
衛殿鳶：“這還進階嗎？這都是胎教水平的基操了，他好歹是五級圖騰師啊。”
捉羊：“話不是這麼說，一個八級地刺術的玩家至少要放兩萬次地刺，一個原住民哪來這麼多練習……所以不熟悉是很正常的，你得先讓他把三板斧玩明白了。”
大黃：“可不是麼，所以讓捉羊上吧，跟遊蕩者玩有個毛的遊戲體驗。”
夏老師：“？怎麼就沒遊戲體驗了，我的遊戲體驗不算嗎？”
衛殿鳶：“不算，快滾回來！”
夏老師：“唉，不知道爲什麼，總感覺被兄弟們孤立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避開兩個土傀儡的夾擊，跳到伊恩身後，一個絞殺撕開土盾帶走了後者。
白光一閃，伊恩的靈魂體被傳送到了場外。
他的靈魂比之前稀薄了太多，這是精神力瀕臨極限的標誌。
但他的意志力着實頑強，死了這麼多次反而越來越精神了。
直到這一刻，伊恩才明白一件事。
自己之所以熱愛冒險，就是熱愛一次次與死亡擦身而過的瞬間。
他不是討厭戰鬥，而是爲了冒險放棄了戰鬥練習，以及身爲爍金同盟負責人的身份讓他不能花太多時間在戰鬥上。
但現在他不得不承認，戰鬥帶來的血脈僨張也是他想要追求的刺激！
就在他準備申請“再來一輪”的時候，樓爾頓現身了。
“抱歉，中斷一下。”
他走向大黃：“海涅有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