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可能！”
聞雲驍沒有半分猶豫，應得斬釘截鐵。
可太后也不退讓，“那你該如何？冒死進諫的都是國家棟梁，朝廷肱骨，都是爲了江山穩固，難不成我兒要眼睜睜看着君臣離心，看着我聞氏江山分崩離析？”
氣氛一瞬凝結。
聞雲驍也身體僵硬，說不出話來。
君臣離心會帶來怎樣的後果，他是皇帝，又豈會不明白。
太后也不忍心爲難自己唯一的兒子，可心裏的那塊大石頭放不下去，她便是死了也不能瞑目，“後宮的老人不行，未必新人也不行，再試一試，誰能料定哪一天會不會峯迴路轉，苦盡甘來。”
“皇上，最後一次，就算真的不行，哀家便是死了也能無憾！”
太后將話說得這樣嚴重，聞雲驍眼底慌亂，連忙安撫，“母后莫要胡思亂想，朕……應下便是！”
慈寧宮的徹夜長談，與林淳歡這樣底層的暖腳婢沒什麼關係。
她耐着性子，在姜嬤嬤處狠學了幾日規矩。
即便被搓磨得不成樣，也沒有半句怨言，倒是因此得了姜嬤嬤幾分好臉色，允了她開始當值。
可在龍牀上等了兩日，皇帝卻根本沒有回過寢宮。
這樣下去不行。
她的時間不算充裕，林淳歡隱隱有些急躁。
她得想個法子才成。
又一個人在寢宮中，從天黑待到天亮，林淳歡頂着倆黑眼圈忍不住打了個呵欠，穿好衣裳回了自己的住處。
還沒進門，便看到同住的杏兒腫着半邊臉，坐在屋裏抽泣。
“這是怎麼了？”林淳歡愣了一下，連忙拿出活血化瘀的藥膏上前，這還是她費了不少銀子，從宮外帶進來的東西，“你昨日不是在範貴人處守夜嗎？怎麼會捱打？”
都是這後宮中的宮女，可旁人卻瞧不上林淳歡這個暖腳婢，杏兒是與她一同入宮的民女，嶺南來，是個溫吞的女子。
分住處時，也只有杏兒不嫌她，願意與她同住。
因此林淳歡也願意多關心她幾句，而且，杏兒分到的職位是給皇帝守夜，皇帝在哪裏，杏兒就在哪裏。
林淳歡想要知道皇帝的行蹤，與杏兒交好，是便捷的法子。
“歡兒姐姐！”杏兒年紀小，見林淳歡上前，一把抱住她的腰哭得更大聲。
雖然心中難過，可雙手環抱着這柔若無骨般的細腰，杏兒還是偷偷羨豔，能被選進宮，她自己的容貌身段自然也不差。
可比起林淳歡這腰，卻顯得她粗壯了許多。
林淳歡輕輕拍着她的後背，“莫哭了，若是被掌事嬤嬤聽到，豈不是又要挨罰。”
杏兒聞言逐漸收聲，林淳話這才嘆了一口氣，細細替她上藥，“若是心中不快，不妨與姐姐說說。”
“能發泄發泄也是好的。”
杏兒抽抽嗒嗒開口，“昨日聖上去了範貴人那裏，前半夜本來沒什麼的，可不知發生了什麼，後半夜聖上竟然走了。”
“我們這些當值的，沒得到移駕的指令，也只能在範貴人那兒候着，範貴人留不住人心中有氣，不敢朝聖上撒，就會搓磨我們這些下頭的！”
範貴人，也是這次新入宮的秀女，只是她出自將軍府，孃家位高權重，進了宮自然位分也高。
前幾日太后心疾突發，皇上前往侍疾，與太后徹夜長談後，時隔半年再次涉足後宮一事，並不是什麼祕密。
她還爲此高興了好一陣兒！
只是林淳歡也沒有想到，人都已經進了門，後半夜竟然還能走，看來皇帝身上的問題，比她原想的還要嚴重。
林淳歡試探開口，“即便半夜走了，範貴人好歹也侍寢了不是，這可是後宮半年來頭一份兒，貴人氣性也太大了。”
“哪兒啊！”杏兒對範貴人有氣，提起她就翻白眼，“我聽敬事房的小文子說了，範貴人的元帕白淨着呢，聖上根本都沒碰她！”
補了一覺後，眼看又到了上值的時辰。
但今日林淳歡以來了葵水爲由，朝姜嬤嬤告了假，揣了大把的銀票去了御花園。
更深露重，入了夜後御花園幾乎沒人會去。
林淳歡繞到假山後頭，那裏卻早早有一名小太監在候着，二話不說，一把銀票盡數塞到了小太監手中。
隨後又拿出了一根精美異常的簪子，單獨塞到了小太監的衣袖裏，“這個，是特意孝敬公公您的，還望公公在方總管面前，多替奴婢美言幾句。”
方總管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更是內務府總管。
想要靠近皇帝，這條路子必須得打通！
好在她林家旁的或許沒有，銀錢卻不缺。
小太監纔不管林淳歡的銀票是從哪裏來的，摸了摸袖子裏的簪子，笑得真了幾分，“你這丫頭倒是懂事。”
“師父讓我告訴你，兩個時辰後，西苑荷花池。”
說完這話，小太監轉身離開，林淳歡也收起了臉上堆起的笑意。
怪不得從沒人知道，皇帝從妃嬪的住處離開後去了哪裏，竟然是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後宮西苑在十幾年前着過一場大火，燒死不少人，就連當時的宮妃都死了好幾個，便是有僥倖逃出來的，也都被大火舔舐成了面目全非的模樣。
後來雖然地方重新修建過，卻沒人願意住到那裏去，總說那地方陰氣重得很。
就連那處荷花池，都是爲了鎮壓所謂的陰氣，尋了高人指點後才修建，只是那地方依舊沒人住罷了。
既然沒有人……
林淳歡抿了抿脣回到住處，還有兩個時辰，她得好好想想，這個機會該如何用！
未央宮中。
桌上的火燭噼啪作響，眼看着夜越來越深，聞雲驍的眉頭也越皺越緊。
可躲是躲不過的，內務府的人還是舉着綠頭牌上了前，“時辰不早了，還請聖上翻牌子吧！”
內務府的小太監戰戰兢兢，生怕自己說錯話，跪在地上一句多的都不敢說。
誰都知道，這活有多不好做，稍有不慎便會引得龍顏大怒！
果然，一看到這小太監，聞雲驍的臉色就又冷了幾分，剛要開口訓斥，想起太后的話，就又硬生生忍了下來。
“罷了，就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