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蚊吶般的低語,無端讓人心疼。

    皇帝沒說什麼,只是朝着林淳歡的衣袖看了一眼,便示意春雨上前攙扶,最終,落座於淑妃右手處。

    “給淑妃姐姐請安。”林淳歡眉眼低垂,看着便是柔順可欺的。

    對此,淑妃也並不意外,只不屑的冷哼了一聲,對於高門貴女來說,一個從青樓出來的下賤東西,本就該是這般模樣。

    將手中的酒杯緩緩放下,淑妃的眉宇間盡是敵意,“真是變了天了,這年頭,竟然什麼阿貓阿狗都敢喚本宮一聲姐姐。”

    “一個妓子,也配。”

    淑妃的聲音不大,可這是什麼場合?莫說後宮嬪妃,就是那些有資格進宮赴宴的官眷,一個個都恨不得自己多生出些眼睛耳朵來。

    更何況誰不知道,皇上這一次,是爲了現在的珍妃娘娘才自願回的宮。

    所有人都想要摸清楚林淳歡的底細,包括那位與皇帝並肩而坐的皇后,所以對於淑妃的挑釁,大家都是默認的狀態。

    林淳歡明白,她只擡眸往皇帝的方向看了一眼。

    剛纔淑妃那話,皇帝必然也是聽到了的,可那個男人卻什麼都沒有說,甚至連眼神都沒有什麼變化。

    在進宮之前,林淳歡就已經想清楚了,後宮和外頭不一樣,皇帝會因爲一時的心疼和佔有慾而偏袒她。

    卻不會因爲她輕易招惹後宮那幾個女人。

    關於那個小尼姑,林淳歡朝莊媽媽細細打聽了一番,據說叫阿芙,當初與皇帝本也是兩情相悅,尼姑的身份,對於兩人來說,實際上根本算不上什麼阻礙。

    可那阿芙是個性子倔的,根本不願意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心愛的男人,進宮事宜才這麼一直耽擱了下來。

    偏偏皇命不可違,就算阿芙再怎麼不願意,聖旨一下,也就由不得她了,所以阿芙死了……就算死,也不願與人共侍一夫。

    皇帝對阿芙,絕對有幾分真情在裏頭,否則這些年也不會做出那麼些糊塗事來,可就算是這樣的真情。

    皇后還依舊是皇后,淑妃也依舊是淑妃,還有後宮中那些鶯鶯燕燕,也並沒有因爲阿芙的存在而少任何一個。

    示意春雨將酒杯斟滿,林淳歡含着笑意,舉起酒杯與皇帝遙遙對飲,至於淑妃的挑釁嘲諷,完全如沒有聽到一般。

    難得的美酒,入喉醇厚,卻會在胸腔中燒出一團火來,紅袖樓的好酒不少,卻沒有任何一種,能如面前這一杯般,讓她覺得爽快!

    其實她並不理解阿芙的想法。

    爲何非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世上但凡是有些出息的男子,身邊總有那麼幾個紅顏知己,更何況對方是天子,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想不通的事情,她也不願去糾結。

    一杯又一杯的酒往嘴裏灌。

    她看到了皇帝在皺眉,也看到了淑妃在皇后面前討巧賣乖,有了些醉意時,好似眼前有人在跳舞,美輪美奐。

    後頭的事,林淳歡有些記不清了,她好像喝了許多酒,胸口難受得厲害,一直憋悶着,直至將這口氣吐了出來,才稍稍舒服了些,沉沉睡過去。

    “娘娘既然讓你在身邊貼身伺候着,你便當心着些,莫要出什麼差錯,否則……就算我不將你怎麼樣,皇上也繞不了你!”

    有些尖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林淳歡皺緊了眉頭,宿醉帶來的頭暈讓她有些難受。

好半晌才幹啞着嗓子,喚了一聲,“春雨。”

    “娘娘!”春雨急急忙忙進屋。

    不過還沒等她跑到牀前,另一道身影倒是率先衝了過來,滿臉諂媚的將她扶着起身,“娘娘您可算醒了!”

    “您都不知道,昨晚皇上可是在您的牀邊守了一整晚呢!”

    “昨日十五,皇上連坤寧宮都沒有去,就……”

    “本宮讓你進來了嗎?”靠在軟枕上,林淳歡擡眸,冷冷看向急於表現自己的梔子,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不悅。

    話音一落,梔子的手都僵住了,好半晌纔有些尷尬的往回收,“娘娘莫怪,春雨這小丫頭毛手毛腳的,奴婢也是怕她伺候不好您。”

    “春雨能不能伺候得好,這是本宮的事,何時輪到你指手畫腳。”

    嗓子乾啞得厲害,林淳歡的眉頭也皺得越發緊,正在這時,春雨端着溫熱的水,送到了牀邊,“娘娘剛醒,莫要動怒,對身子不好。”

    是個有眼力見兒的。

    看了春雨一眼,林淳歡沒說什麼,只將杯子裏的水喝得乾乾淨淨才覺得嗓子舒服了些,“重複的話本宮便不再多說了。”

    “十個板子,自己去內務府領罰吧。”

    “娘娘!”

    梔子臉都白了,撲騰一下跪倒在地,雙手緊緊扯着林淳歡餓衣袖,“奴,奴婢……奴婢知道錯了,求娘娘饒命!”

    十個板子,就算是習武之人都未必能承受得住,何況是梔子這樣,雖然是在宮中爲奴爲婢,可一雙小手上卻連繭都沒有一點兒的嬌人兒。

    真要踏踏實實的打下去,恐怕不死也是重傷!

    但林淳歡卻始終沒有開口,只看向春雨,將手中的杯子遞了出去,“再倒一杯。”

    “是。”

    春雨微微低着頭,走到外頭的桌子邊上,順道朝外頭喊了一聲,“一個個耳朵都是用來喘氣的嗎!娘娘的話可是聽不到!”

    外頭的管事太監面色爲難,遲遲不敢上前。

    他們可是清楚的,梔子是皇后身邊的人,這要是將梔子壓出去,他們這些人往後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可……裏頭這位好似也得罪不起啊!

    管事太監咬着牙,還是應聲走入裏間,將梔子拉走了,他們畢竟還是在這長春宮當差,皇后就算再不滿,要殺人也得拐着彎的來。

    但裏頭這位,可不是什麼好性子!

    梔子的喊聲越來越遠,林淳歡又灌了兩三杯溫水才長舒一口氣擡起頭看向春雨,“說說吧,昨晚怎麼了?”

    “娘娘……不記得了?”

    林淳歡挑眉,“我應該記得嗎?”

    她的確不記得了,其實一開始沒想要喝醉,可那酒喝着甜滋滋的,不小心就多喝了幾杯,不成想竟然真的喝醉了。

    “娘娘昨晚喝得多了些,到了後頭便有了些醉意,就要向皇上告罪先退的,沒想到娘娘話還沒說完,竟然,竟然……噴了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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