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潛回了院子裏,裴皎然小心翼翼推門進去。見桌案邊似乎坐着一人,試探性地喚了聲周蔓草。

    “你可算回來了。”周蔓草朝她走來,沉聲道:“他們來了兩趟。都被我用你在休息的名義擋了回去。所以你去哪?怎麼一腳的泥。”

    聞言裴皎然輕笑,似乎是訝於周蔓草敏銳的觀察力。

    “我能去哪?自然是做我該做的事。這麼晚了,快去歇着吧。”裴皎然溫聲道。

    狐疑地看她一眼,周蔓草皺眉繞過屏風消失在重重簾幔後。

    望着周蔓草消失的背影,裴皎然彎脣。合衣躺在榻上,雙手枕在腦後。不得不說周蔓草要比她想象中還要聰慧,而且心思敏銳。這樣的人若是也入局中,王璵那邊多半要爲此人焦頭爛額。

    到底在宴上飲了酒,裴皎然不由覺得頭昏昏沉沉的。索性扯了被褥蓋上,和衣而眠。

    翌日在雷聲中,裴皎然極不情願地睜開了眼。見周蔓草正在不遠處看着她,她面上浮起笑容。

    “周娘子。”裴皎然喚了句。

    瞥她一眼,周蔓草指指桌上的食盒,“不知道你喜歡喫什麼,只好讓廚房送了些清粥小菜過來。你昨夜喝了酒,喝粥好些。”

    看着周蔓草,裴皎然一笑。洗漱過後用完朝食,便去尋何瓚和吳承泌。

    拉着二人又去鹽場裏走一遭。此時正逢大雨,二人皆不願意,但奈何拗不過裴皎然。不過在雨勢越發大的時候,吳承泌忍受不住率先提議回去,裴皎然便同意了他的請求。

    三人得以一塊回了鹽院。

    趁二人尚在門口抖落雨水的時候,裴皎然已經進了屋內坐下。神色溫和地翻起鹽院的賬冊來。

    “裴侍郎,這些賬冊……”何瓚皺眉道。

    聞問裴皎然舒眉,徐徐飲了口茶。悠然道:“很好啊。諸位將鹽院處理的很好。回去後某要向陛下上奏,誇讚諸位。”

    “裴侍郎客氣。”吳承泌睨她一眼,目露疑惑,“說來元御史好久沒消息了。裴侍郎不擔心麼?”

    揚首迎上吳承泌審視的目光,裴皎然牽脣輕笑。把玩起手中的龍泉窯青瓷茶盞。輕嗅茶香。

    裴皎然道:“不。他是王璵的人,我擔心他幹什麼?更何況眼下有件事,要比他更重要。”

    話落,二人皆是一臉疑惑。

    “昨日不是抓了幾個私鹽販子麼?”裴皎然面上綻開笑意,“某要審他們。”

    說完裴皎然盯着二人的眸子。捕捉到二人眼中閃過的遲疑和驚懼,她脣角微挑。

    何瓚率先開了口,“區區幾個私鹽販。哪裏能讓您來審呢?鹽院會安排此事的,保管讓您滿意。”

    聽着何瓚的話,裴皎然深眸微眯。雙眉隨之蹙起,似乎是在思考他話的可行性。

    “陛下既然派某來西北,自然是希望我能夠知道實情。賬冊上的東西只浮於表面,不知道實情,朝廷又如何修改政令呢?”裴皎然意味深長地看向吳承泌,“中貴人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吳承泌拿起茶盞啜飲一口,隨即伸手撫着衣上的皺褶,“裴侍郎言之有理。既然您有此意,那便審吧。”

    說完吳承泌吩咐內侍去鹽院的牢房把那五個私鹽販子帶來,讓裴皎然審問他們。

    不多時,內侍帶了五人回來。

    裴皎然望向門口,見還是昨天那五人。她眼中浮起深意,“開始吧。”

    顯然五人並未認出來她是誰。同樣的問題和昨日的回答,全然不同。斜眄眼一臉從容的吳承泌,裴皎然挑眉輕哂。原本她就不指望能當着二人的面,從這幾個所謂的私鹽販子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嘆了口氣,裴皎然打發他們把五人押回去聽候處置。

    “裴侍郎,這五個人狡猾的很。我們費了很大力氣才捉到他們。”何瓚笑道:“眼下就盼着朝廷能夠嚴懲他們,免得朝廷財賦流失。”

    聞言裴皎然一笑,“朝廷自有法律。不過我有一事不明,元彥衝前日不是來了鹽院一趟麼。他們御史臺素來自詡火眼金睛,難道沒有爲難過你們?”

    聽着她的話,吳承泌面色微變。瞥了眼何瓚。

    何瓚會意過來,忙道:“御史臺拿人問話也得講究真憑實據。我們富平鹽院素來清清白白的,御史臺能查到什麼。”

    低頭看着茶上浮沫,裴皎然牽脣。眼下她手中的茶名曰霍山黃芽。此茶是茶中名品,價值千金。平日都是當做天家貢茶,即便吳承泌深得張讓信任,又得魏帝賜茶。但是所賜的茶數量也有限,如何擔得起他這樣飲茶。

    “還是中貴人得陛下寵信。這樣的茶我還是頭一回喝上。不過據我所知霍山黃芽價值千金。”裴皎然笑道。

    “裴侍郎若是喜歡,改明兒我就讓人送些給你喝。”吳承泌一笑,“畢竟你也是賈相公的得力干將。”

    聞言裴皎然莞爾。

    三人相視一笑。

    “時候不早,我先回去了。”裴皎然擡首看向何瓚,“說起來我有個不情之請。何推官能否將周娘子割愛於我?”

    怔愣染上何瓚眼眸,他看着她一言不發。

    “一個婢子罷了。能得裴侍郎看中,也是她幾輩子加起來的福氣。”說罷吳承泌瞥了眼何瓚,淡淡道:“等會把她的籍帖給裴侍郎。”

    看着她,何瓚欲言又止。最終在吳承泌的注視下點頭應下此事。

    等內侍奉了籍帖給她,裴皎然這才施然離去。

    “她是不是發現什麼了?”何瓚見裴皎然已經離開,這纔開口詢問。

    吳承泌搖搖頭,“或許是吧。總而言之她比元彥衝難對付多了,而且巨璫特意交代過,不要和她扯上關係。”

    “可是……”

    “你慌什麼?”吳承泌語調不滿,看着他冷哂一聲,“左右她現在人在鹽院,就算有什麼事,一時半會也傳不回去。”

    “那我去給賈相公傳個信。看看他對裴皎然所爲有什麼意見。”何瓚又道。

    話落吳承泌沒回答他,深深看了眼盞中的霍山黃芽,“我懷疑她已經見過元彥衝。也知道了我們做的事,纔會突然這麼問我。”

    “那我們怎麼辦?”

    “靜觀其變。”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