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燈會,自然少不了宴席。不過潤州這些豪族自詡家中有詩書禮義傳世,又自視門第清貴,並沒帶府中女眷出席。所以席上只有裴皎然一位女眷。加之得知李休璟出身於隴西李家,對其頗爲禮遇的同時,連帶着她也享受了殊遇。

    知曉潤州這些豪族的心思,裴皎然眼角餘光瞥了眼韋皋。見其神色如常,儼然對潤州豪族的冷待毫不在意,眼露讚賞。

    水榭外明樓結綺,燈火始張。有青衣僚佐手捧朱漆木盤入內。盤中盛着筆墨紙硯。

    “左老,你這是何意?”韋皋問道。

    “韋節帥,桓錡叛亂爲禍潤州,我等皆受其累。今日這燈會就是爲了慶賀朝廷平叛大勝,煩請您和李將軍共同題字,以賀我大魏國祚綿長。”被喚做左老的中年男子笑着回答。

    打量眼左老,韋皋轉頭看向裴皎然,“我不通文墨。聽李將軍說娘子精通詩文,煩請娘子代我二人題字如何?”

    “這……”裴皎然面露爲難,看了李休璟一眼,微笑道:“那我便獻醜了。”

    裴皎然動作利落,提筆而書。眨眼功夫八字已成。

    衆人探首去看,只見布帛上寫着“野無遺賢,萬邦咸寧”八個字。

    且先不論這八個字寫得如何,單看這詞的意思就惹人深思。

    “娘子真乃巾幗。”左老脫口讚道。

    承了這位左老的誇讚,裴皎然面上笑意淺淺。

    提好字,左老便命人取了盞孔明燈來。將布帛繫於孔明燈上,轉頭望向裴皎然。

    “這八字既然是娘子所寫,某以爲由您放這燈最爲合適。”左老笑着將孔明燈遞來,“還請這位娘子移步。”

    “字是我寫的。這放燈麼,還是另擇他人爲好。”說着裴皎然看向韋皋,“韋節帥此次亦有功,這燈還是給您放吧。”

    三人推了好一會,最終還是由韋皋放燈祈福。

    繫着布帛的孔明燈徐徐向上,最終化爲一個模糊影子。而宴席也已經接近尾聲。

    原本李休璟是打算和裴皎然一塊離開。奈何左老和其他潤州豪族,以有要務相商的名義請他和韋皋過府一敘。

    “無妨。我自個回去便是。”說着裴皎然朝幾人一拱手,移步離開。

    明晰了這些潤州豪族,牽頭舉辦這次燈會的實際目的。裴皎然對着滿城的繁華,頓時失了大半興趣。在馮元顯的護送下,直接回了節帥府。

    屬於桓錡的勢力都被從府中清了出去,是以府中頗爲冷清。只有少數僕役被留了下來。

    囑咐馮元顯去尋僕役幫她備好浴桶,再備好熱水,她要沐浴。出門一天,身上出了不少汗,黏黏膩膩地難受得很。

    等僕役們準備好熱水再送來,已經是一個時辰後。

    謝過幾人,裴皎然剛關上門。卻被一個熟悉的身軀一把抱住。

    柔呢的語氣中裹挾着一絲繾綣迷醉,李休璟輕吻着她脖頸,“嘉嘉。”

    對方火熱的身軀中還摻了絲水汽。彷彿是剛剛沐浴過。

    屋內燭火靜靜燃燒着,兩個人衣袂絆在了一塊。在對方熾熱的呼吸下,裴皎然眼簾微顫着,企圖掰開箍在自己腰上的手。她暫時還不想離這個溫暖的懷抱太近,她有事要做。

    然而對方察覺到她的意圖,乾脆將她打橫抱起,塞進了浴桶中,自己也隨之躥進來。還不等她反應過來,熾熱的吻落在了冰涼的脣瓣上。

    李休璟半個身子湊了過來,讓這吻持續的時間更深更長。她身上的衣裳本就單薄,而她的枕邊人卻這樣的熾烈,輕而易舉地讓她整個人都陷進了愛慾中。

    紗質的月白山水坐屏,映出燭光虛渺的模樣。水花濺在了上面。裴皎然整個人都被李休璟抵在桶壁上,衣裳與她剝離,被屏風的一角勾住微顫着,烏髮在水上鋪陳開。婢子特意準備的花瓣黏在烏髮上,沁着薔薇的香氣。李休璟拂開貼在她臉上的髮絲,目光順着桃花眸遊移到微張的脣舌上。

    小心翼翼地捏開了欲閉上的口齒,李休璟再一次捉到了那片柔軟的舌。

    看着外面輪廓清晰的荷塘,還有一聲聲傳入耳中的蛙鳴,混雜着絲絲縷縷的荷香。在夏物有意無意的作用下,喚回了裴皎然已經飄遠的理智。壓住從口中溢出的輕哼聲,她眨了眨眼,凝望着李休璟。低聲道:“別拖太久,外面能聽到。”

    似乎是被裴皎然的話逗樂,李休璟低笑一聲。

    他忽然起身,又轉身將裴皎然從水中撈了出來,撂在臨窗的桌案上。水漬浸透了桌上的空白紙張,筆筒筆洗那些物什齊齊滾落。只剩下一方硯臺岌岌可危地待在案邊,彷彿下一瞬就能砸在地上。

    屋外的修竹樹影在夏風中跌宕起伏,如處浪巔。幽暗中細碎的摩挲聲,不知攀上誰人的軀殼。在浪花中,那片樹影搖得更加猛烈,似乎要侵吞周遭的一切。

    “裴相,我都不怕,你怕什麼?”李休璟嗤地笑了一聲,“再說了,讓他們聽得也沒什麼不好的。以你的能力,難道不能擺平?”

    聞言裴皎然不答。默默聽着窗外的蟲鳴蛙噪。

    “裴相……”

    被不少人喚過的敬稱,每每從李休璟口中吐出都帶着旖旎情味,甚至令人感到羞熱。而裴皎然那雙白日尚如同深山一汪凍泉的眸,此刻卻一點點變成融化後的春水,攜着絲絲縷縷的嫵媚。從深山涌入人間,引得人墜入其中。

    案邊那方搖搖欲墜的硯臺,最終承受不住李休璟失控動作的侵襲,重重地砸在地上。盛在裏面的墨汁飛濺出來在地上暈開。虛渺的燭火下,屋外突然傳來聲清脆的折枝聲,微垂的竹枝瞬時彈起,清脆的貓叫聲順着門縫傳了進來。

    灼桃在玉色上綻開,被水浸透的宣紙悄然滴落,聲音亦是頗爲清脆。然而在駭浪澆頂之下,裴皎然的聲音顯得更輕了。

    李休璟吻着裴皎然的脣畔,“嘉嘉,你在乎我麼?”

    他的熱烈,換來的是長久的沉默。

    習慣了她性格的謹慎沉穩,李休璟沒有多言再追問。反倒是繼續溫和地吻了吻她。

    蛙噪蟲鳴不絕,月下竹影迎風而舞。屋內的香氣纏繞着二人,恣意地燃燒着。花蕊墜入了屬於她的天地中。

    李休璟繼續索取着,也強求着。反正這方天地只有他二人,他做什麼都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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