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皎然救護吳王有功,得到的賞賜自然是最多的。就連張貴妃也派了貼身婢女,送了禮物來表達謝意。

    館舍內。裴皎然看着面前張貴妃送來的禮物,眸露思量。

    正想着,眼角餘光瞥見一熟悉的身影從窗口躥了進來。皺眉望着她。

    “你怎麼來了?”裴皎然合上木匣,以絹帕遮了,“你也不怕讓巡夜的金吾衛抓住。”

    轉身合上窗,李休璟扯了椅子坐到裴皎然身邊,“他們不敢。把腿擡起來,我瞧瞧你的傷。”

    話落耳際,裴皎然照做。腿架在李休璟腿上,露出小腿上一處擦傷。

    微喟一聲,李休璟道:“我要是不來。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處理傷口了?”

    “那倒不是。張貴妃送了禮物來,我得好好瞧瞧不是。”裴皎然往憑几上一靠,任由李休璟給她上藥,語調慵懶,“這禮物明早要給她送回去。”

    “你救了吳王,她……”將藥膏擱下,李休璟道,“你不想和他們有牽扯。”

    “我救吳王,是爲了你我還有太子。一旦吳王發生意外,首當其衝的便是你我。”裴皎然深吸口氣,“不過吐蕃實在是狡詐。傷了吳王,又讓我朝無話可說。”

    聽得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二人轉頭望向門口。

    只聽有人道,“裴相公可在?”

    是陸徵。

    睇了眼身旁的李休璟,裴皎然指了指後方的屏風,以口型無聲地說了藏起來幾字。

    迎上她的視線,李休璟起身自覺往屏風後走。

    見李休璟已經藏了起來,裴皎然才起身去開門。

    “陸將軍。”裴皎然道。

    “不知道你有沒有受傷,我特意拿了傷藥過來。”陸徵面露笑意,“你沒事吧?”

    “無妨,多謝。夜已深,陸將軍還是早些回去吧。”

    往裴皎然身後看了眼,陸徵欲言又止。終是作揖後,轉身離去。

    合上門,裴皎然剛準備把藥膏放下。卻被李休璟一把奪過擱在一旁。

    “金吾衛的藥,哪有我們神策的好。”李休璟吻着裴皎然額發,“我走了,你早些休息。明日給你獵鹿喫。”

    “好。”裴皎然笑着迴應。

    此夜難得安靜。

    驪山多鳥獸,縱然野獸入不得行宮內。不過宮人也不攔不住鳥兒在屋頂上歇腳鳴叫,驚醒睡夢中的衆人。

    今日除了春獵外,還有神策和金吾兩軍合併校閱。所以今日格外熱鬧。

    昨夜擊鞠的地方已經被收拾出來,三辰日月旗和繡有魏字的旗幟迎風招展。四角皆可見五彩牙旗,金鼓甲伏,威儀習備。

    場上的神策軍和金吾衛皆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精兵強將,各個都是精神抖擻。在魏帝鑾駕剛出現時,便齊聲山呼萬歲。雖然不過千餘人組成,但其聲卻可撼天。

    鼓聲喧天,甲如金鱗。立在魏帝坐下的徐緘和李休璟,在得到准許後揮動旗幟。場上的兩軍軍士,亦開始根據旗幟的顏色變陣。同時以鼓聲爲節,騎兵五變,步兵三變。聞鼓聲即戰,聞鉦聲即退。

    兩軍相互配合默契,變陣時不見有一人有絲毫混亂。

    高臺上裴皎然轉頭望了眼魏帝,見其面露笑意略微鬆了口氣。

    “裴相公這提議果真不錯 。”賈公閭的聲音飄了過來。

    聞言裴皎然一笑,“前人有云‘一人學戰,教成十人;十人學戰,則成百人;百人學戰,教成千人;千人學戰,教成萬人;萬人學戰,教成三軍之衆。’今日天子校閱是爲了震懾四方覬覦者,若是不能讓其歎服。豈不是要滋長他們的野心。”

    “裴相公此言甚是。”賈公閭謙和一笑,“是老夫見識淺薄。”

    “賈公何必自謙。您纔是見多識廣,下官不敢在您面前造次。”裴皎然笑意森森。

    話音剛落,只聽見魏帝笑道:“今日御前校閱神策金吾兩軍,果真沒讓朕失望。兩位愛卿辛苦,待回長安必有重賞。”

    “謝陛下。”

    李休璟和徐緘齊聲道。

    魏帝笑着捋了捋鬍鬚,轉頭望向受邀而來的藩國使臣。見他們皆是一臉歎服,滿意地點了點頭。

    校閱即閉,春獵將啓。由魏帝射天子三箭後,各人縱馬入林。以兩個時辰爲限,誰獵的動物最多,誰將拿下賞賜。

    馬蹄噠噠,旌旗獵獵。兩軍精銳作爲扈從圍繞着太子和吳王。

    獵鷹在林間盤旋,尋找着獵物的方向。

    一聲輕嘯響起。只見一隻海東青從天空俯衝而下,落在裴皎然肩頭。威風凜凜地站着。

    “裴相公這隻海東青倒是頗通人性。”太子策馬湊近她,“知道自己的主人非一般人。”

    “養了這麼多年,不通人性怎麼行。”裴皎然睇目四周,莞爾道:“我替殿下獵只雉鳥。”

    言罷裴皎然彎弓搭箭,忽地松指。箭矢裹挾着勁風撲向不遠處樹後,露了半截身子的雉鳥。

    一箭正中,她頭上棲着的海東青。振翅撲了過去,利爪死死地踩在雉鳥脖頸上。

    “裴相公好箭法。”太子誇讚道。

    聞言裴皎然挑眉,繼續縱馬前行。將太子甩在了身後。

    “嘉嘉,原來你在這。”李休璟策馬奔至她身旁,面露笑意。

    “剛給太子獵了只雉鳥。”裴皎然擡首望向前方,囅然莞爾,“走吧,我們一道。”

    二人皆是箭術上佳之人。攜手共射下,所獲獵物,遠勝旁人。

    “看來今年的冬衣有着落了。”裴皎然撫着剛獵的赤狐道。

    “要不我再給你獵幾隻虎?”李休璟笑眯眯地望向她,“尋一技藝超羣的工匠把毯子也一併做了。”

    裴皎然挑眉一哂,“狐奪我物,當殺之。虎又沒招惹你,好端端剝人家皮毛做什麼。”

    聲音才落下,只聽得耳邊傳來聲輕嗤。

    尋着聲音望過去,見是吐蕃使者染干。裴皎然皮笑肉不笑,“染干。”

    “昨日裴相公在場上殺伐果斷,今日怎麼和男人廝混在一塊。”染干譏誚地看着二人,“甚至還那般仁慈。莫不是又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話止,只聽得咻的一聲。

    一支箭矢擦着染干耳鬢而過,釘在他身後的樹杆上。

    “你!”

    “貴使聒噪。”李休璟目視着染干,嗤道。

    方纔那箭是他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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