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翻着這厚厚一疊的紙張,手有些微微顫動。

    她不知道,她一直以爲,趙許塵討厭她,所以她更加肆無忌憚地欺負他。

    紙張一點點見底,直到最後一張。

    紙上的字跡歪歪扭扭,看得出寫字的人當時的狀態並不好,上面還沾上了斑斑點點的水跡,圓滾滾的,像淚滴的形狀。

    “她死了。”

    十年的記載,簡單地歸攏到了這三個字裏。

    白芷呼吸有些錯亂,面色僵硬,心頭微微觸動。

    她不知道現在是什麼心情,震驚佔大頭,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不知所措。

    她活了上千年,從沒有在情愛上動過念頭,她無法愛別人,更因爲這世間的情愛不過過眼雲煙,百年之後,徒留傷悲。

    趙許塵的這份情意註定落灰,可還是給了她狠狠一擊。

    那個不管在哪兒都齊齊整整的男人,在心裏頭爲她兵荒馬亂。

    此情珍貴,但......用錯了對象。

    白芷斂了心神,平靜得像是不知道一切一樣,開口問道:“你還沒說,他是怎麼死的?”

    趙許望看着沒事人一樣的白芷,心裏發出冷笑。

    他真替自己的那個傻弟弟不值!

    這樣冷心冷肺的人,不值得他賠上一生!

    趙許望上了年紀,平日裏十分的沉穩嚴肅,這會卻有些失態,開始對白芷惡語相向。

    “白小姐死得悽慘,屍骨無存,而摘月居一百八十人無一倖存,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趙許望一頓,看見白芷的臉色隱隱變黑,心裏通暢了不少。

    隨即,他又無奈地嘆息道。

    “我那傻弟弟找你的屍骨找了幾個月,你知道他的體質,你死後命牌已碎,他竟獨自跑到鬼坑裏去給你收屍。”

    真是可笑。

    要不是趙家人帶着上百個術士保他的命,他早就和白芷一樣,死在萬鬼淵中了。

    趙許望語氣逐漸平靜了下來。

    “一年內,他奪了一隊軍權,練兵,一年後,帶着十萬人,圍剿玄門。”

    白芷有些訝異,趙許塵這人,最討厭權利鬥爭,他說那都是庸俗的東西,沒什麼好爭的。

    他喜歡寫字,作畫,侍養花草,她不敢想象,那雙蔥白如玉的手,是怎麼拿起武器的。

    更何況,普通人怎麼能與術士鬥?還是成百上千的術士!

    果不其然,趙許望接着說道。

    “那十萬人,幾乎等於去送死。”

    “可最後,死的只有他一個。”

    玄門中人和開國元勳的孫子鬥,是很不理智的。生在人世間,誰也不想將人得罪乾淨。

    所以,玄門沒有用出什麼法器,也沒有和趙許塵打鬥,他們只是在山腳下,設了一個奇門遁甲。

    那奇門遁甲有三十一道陣,沒有生門,只有死門。只要趙許塵不進山,那就安然無事。

    然而,這怎麼可能呢?

    趙許塵知道那是必死的局,所以孤身前往,不讓旁人跟着。

    沒人知道他當時是什麼心情。

    他以身試陣,硬生生破了十二個死門,最後慘死在萬箭穿心之下。

    “身旁的副官找到他時,他還在遺憾沒給你報仇。白小姐......摘月老祖!即使如此,你也絲毫無動於衷嗎?”

    白芷無言以對,只丟下一句話:“我會殺了他們。”

    隨即消失在原地。

    趙許望和老管家目光大震,看着眼前原本還站着人的空地。

    趙許望腳步有些蹣跚,走上前,收起了那些五十年前的日記,嘴裏呢喃。

    “小塵,你從小就聽話,可就那次不聽話,怎麼就葬送了性命呢?”

    你應該希望她知道你的心意吧。

    ......

    白荷突然發現,祖宗有點怪。

    回到家後,就發了瘋地修煉元氣,直到王五爺送來的那些玉石,全部變成了冰冷的石頭,她才停了下來。

    白芷煉化了體內的功德金光,加快了修煉的速度,將元氣練到了混元七階。

    可那還不夠,她撫上那把萬年玄鐵,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殺了他們。

    楊無憂和陳金子在趙家吃了一大堆點心,還沒發現白芷出來,後來才被告知,白芷早就走了。

    等他們回到白家,白芷正拎着那把萬年玄鐵。

    ......

    那把萬年玄鐵長久無主,已經變得破敗難看,白芷要用它,得重新鍛劍。

    煉器是件麻煩事,不僅要用術法,還要用力氣,費勁得很。

    白芷皺了皺眉,突然看向身旁兩個一臉天真的小孩。

    她突然開口:“當我的小工可不能喫白飯。”

    楊無憂和陳金子齊齊轉頭,聽明白了她的話裏有話。

    楊無憂立馬高高舉起手:“白芷姐姐,我什麼都能幹,跑腿打雜,吹拉彈唱......”

    “停!”見楊無憂又要長篇大論,她立馬制止了他。

    “我缺個打鐵的。”

    這種力氣活,給他們兩個做正好。

    兩個小孩對視一眼,打鐵?爲什麼要打鐵?

    兩人顯然不理解。

    白芷又補充道:“你們兩個,來一個幫我打鐵,不白乾,給酬金。”

    陳金子一聽到有酬金,眼睛立馬亮了:“給多少?”

    白芷從來沒有缺過錢,對錢也沒什麼概念,琢磨了一下,說了一個數:“100萬?”

    100萬?!

    我的天,發財了!

    兩小孩立馬爭先恐後地應道:“我來!”

    陳金子見楊無憂搶活,立馬反駁道:“你不行,你看你小胳膊小腿的,打不了鐵!不像我,我結實!白大師,選我!”

    楊無憂聽到這話就有點不樂意了,說誰小胳膊小腿呢!

    他立馬諷刺道:“你纔不行,你光喫飯不喫菜,營養不良沒力氣,還得我來!”

    “你不行!”

    “你纔不行!”

    ......

    兩小孩爭了半天,面紅耳赤的,陳金子突然開口:“我只要90萬!”

    “那我80萬就能幹!”楊無憂不甘示弱地回道。

    “70萬。”

    “60萬。”

    ......

    兩個小孩叫價叫得熱火朝天,看得白芷一陣無語。

    這也不是什麼好活,怎麼就搶着幹了?

    突然,陳金子咬了咬牙,又降了一大截:“5萬!!白大師,5萬我就能幹!”

    楊無憂不可思議地看着陳金子:“你瘋啦?”

    從100萬降到5萬,這哥們指定有點毛病。

    白芷一陣頭疼,打斷了兩人的鬥嘴:“行了,陳金子來打鐵。”

    “那我呢!”楊無憂憤憤出聲。

    白芷看了眼楊無憂,垂了一下眸子:“你不是要學本事?”

    楊無憂一愣......白芷姐姐這是要教他了!

    Nice!

    他都不敢想當白芷的徒弟,以後會有多厲害!

    瞬間那些煩惱就煙消雲散了,又開心地和陳金子打鬧了起來。

    ......

    第二天一早的白家,院子裏莫名其妙地響起了一陣打鐵聲。

    白母何韻芳一頭霧水地朝聲音的方向走去,許阿姨已經在那皺着眉頭看着眼前揮汗如雨的小少年了。

    許阿姨看見何韻芳,立馬打了聲招呼:“太太。”

    何韻芳還迷糊着:“這怎麼回事?”

    許阿姨嘆了口氣,有點發愁:“小姐的小工在院子裏打鐵呢......”

    精美雅緻的別墅小院,一個穿着白色背心的少年脖子上掛着一條白毛巾,吭哧吭哧地打鐵,實在是,太格格不入......

    何韻芳看到眼前場景,一陣失語。

    算了,小芷這麼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而此時,金湖別墅區離白芷家近的人家,也聽到了這一陣陣打鐵聲,紛紛探出頭偷偷去看。

    大傢伙摸不着頭腦,白家小姐這又是搞什麼玩意?

    不理解,但白家是惹不起的,當做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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