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遇喜,怎麼福晉的臉色瞧着比生病的謝氏臉色還要差上一些?
福晉臉上雖然用脂粉掩了掩,只是那眼底的烏青和瘦削下來的身形衆人也都不是瞎子,也很難不注意到。
李沈嬌還沒往福晉的肚子上瞧呢心裏就已經有了一些猜測了,瞧着想來便是和謝氏這一胎的情狀差不多。
只是謝氏那是自己一直瞞着纔沒把身子給養好,但是福晉這裏按理應該是不缺養身子的東西的啊。
衆人再看李沈嬌自然也是想仔細打量一回同樣遇喜的李側福晉。
只是李沈嬌還是和上回一般面色紅潤不說,身子瞧着也因爲月份大了豐腴了一些,單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衆人便也能知道她這一胎養的不錯。
福晉叫衆人免禮時低頭一掃自然也瞧見了。
福晉的目光頓了頓,心中自然生起了不平之意。
她這個嫡福晉怎麼會比底下李氏這個側福晉還要憔悴,莫不是四爺私下裏額外給李氏賞了什麼東西養身子?
不然怎麼李氏瞧着比她精神氣還好一些。
加之前幾日李沈嬌處理了武格格院裏的祝氏,這會兒福晉都涌上福晉心裏。
福晉心裏難免有些不痛快不舒心。
於是問候底下衆人時言語間也有些夾槍帶棒的意思。
不過這些夾槍帶棒的話大部分時候都是衝着李沈嬌來的。
俗語常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從前李沈嬌性子憊懶也懶得與福晉爭長短,只是眼下卻不同了。
她若是聽着福晉這些冷嘲暗諷的話還能不發一言,旁人只會當是李沈嬌忍氣吞聲好欺負呢。
只是李沈嬌說話也得有分寸,敬重福晉的道理李沈嬌還是明白的。
譬如福晉在上首說着李沈嬌近來倒是春風得意這樣的話,李沈嬌臉上仍舊笑着。
“福晉哪裏的話,不過是聽四爺的吩咐罷了,難道不是嗎?”
誰還不會拿四爺來壓人一頭啊。
李沈嬌說完還表情十分真誠地對着上首的福晉道:“聽說福晉這些日子身子不適爺還特意讓底下人不要打攪——得虧福晉問起了,不然底下人還當是我輕狂,拿着雞毛當令箭呢。”
福晉語噎,還得順着李沈嬌的話說下去:“我近來確實精神短,只是你也是,罰了武氏禁足,倒是給我添了不少麻煩。”
好一個“倒是給我添了不少麻煩”。
上位者總會有各種各樣的疑心病。
不論你做了什麼都總是擔憂你是否是別有用心。
李沈嬌只是按着規矩罰了武氏治下不嚴的禁足,這會兒聽福晉的話倒像是被懷疑着是不是想借着罰了武氏而後順理成章地去動武氏手裏眼下的管家權。
李沈嬌險些沒忍住直接氣笑了。
她收了笑,終於十分不耐地:“那依福晉的意思又該如何呢?”
李沈嬌乾脆不拐彎抹角了,直接把話敞開天窗說明白。
既然福晉不滿意她的處置,那麼福晉便自己拿出一個合適的章程來好了。
“不同的事兒自然也有不同的辦法。到底是你魯莽了一些,武氏再治下不嚴只是她也是大阿哥的生母,到底也該思慮周全一些。”
福晉這話聽着倒是冠冕堂皇,只是實際上卻並沒有回答李沈嬌所問的“依福晉的意思又該如何?”的問題。
李沈嬌實在是有些不耐了,於是也沒掩飾地笑了出聲,眉眼間的情緒也是莫名。
“到底是不及福晉思慮周全。”
李沈嬌這話倒是讓人聽不出是真心誇讚還是在陰陽怪氣了。
福晉垂眼,盯着低頭的李沈嬌,心中也愈發不痛快起來。
最後福晉壓着心裏的不快不鹹不淡地說了幾句,譬如年節將至各處雖然該籌備着年節的喜慶只是卻也不能亂了規矩。
自然也有提及說年節裏府裏的孩子們都不必進宮去拜見年娘娘,等開春了天氣晴了再進宮也不遲。
這自然也是上回德妃娘娘讓宮裏的趙嬤嬤來傳話時一同傳達的,也是德妃體諒着府裏的孩子們,畢竟大格格身子從出生時便不算好,大阿哥的話也才三四個月大,年節裏把孩子們帶進宮也確實是折騰。
李沈嬌出正院時,宋氏白佳氏還有謝氏以及徐氏都規矩地等在身後,李沈嬌走在前頭,路過謝氏身側時腳步微頓後還是出聲。
“生病了便該讓太醫好好瞧瞧,冬日裏病着也不吉利,你說對嗎謝格格?”
李沈嬌心裏總歸還是有幾分心軟的。
只是一兩句提點的話而已,李沈嬌會提醒,但不會強求爲謝氏請太醫來瞧。
不然放在福晉眼中會覺得她這是因爲遇喜想找漂亮貌美的謝氏固寵,況且四爺向來不喜歡謝氏,李沈嬌自然也沒必要去觸黴頭。
不過謝氏聽了李沈嬌的話卻是好一番的誠惶誠恐。
“多謝側福晉關懷,興許是才入冬日奴才身子有些水土不服,並不妨事的,哪裏需要勞駕太醫來走一趟。”
謝氏一直低垂着眉眼,李沈嬌站在不遠的距離看着她,感受到的是謝氏言語之外濃濃的野心。
謝氏想要憑藉肚子裏的孩子翻身——
只是真的有那麼容易嗎?
因爲李沈嬌良久不語,謝氏還是沒忍住輕擡眉眼用餘光想要瞧一瞧李沈嬌的表情。
李沈嬌站在背光的位置,不說話時也不知道是在思索着什麼,只是謝氏卻敏銳地察覺到了此刻李沈嬌的情緒。
是悲憫。
謝氏愣了愣,心中隨即生起不甘。
眼下她是過的不盡人意一些,只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李氏有什麼好悲憫她的。
到謝氏生產的那一日,謝氏在撲鼻的血腥味兒和粘膩的汗水裏她才恍然,原來那時的她確實是太愚蠢了,活該李氏悲憫她。
只是那些都是後話了。
這會兒李沈嬌也緩緩從失神中回過神來。
“但願如你所言吧。”李沈嬌丟下這句話便攏了攏秋壺纔給她披上的虎貂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