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輕頷首“嗯”了一聲,而後原本望着頭頂帳子的目光輕移,落到了十四阿哥的身上。

    十四阿哥摸摸腦袋:“四哥?”

    他還沒用早膳呢。

    四哥望着他:“衣冠不整,先去洗漱好再來。”

    十四阿哥吸了吸鼻子,也不大情願地退了出去。

    等十四阿哥去廂房洗漱了,四爺這裏纔出聲:“去喚你李主子來。”

    福祿得話,馬不停蹄地便去了。

    李沈嬌這裏福祿來的時候她面前的茶盞已經換過一次了。

    她對於福祿的到來顯然是有些驚詫的,她臉上揚着清淺的笑意,先問道:“爺用過早膳了?”

    福祿打千兒:“沒呢。主子爺就等着側福晉去用早膳呢。”

    李沈嬌聽了這話,明顯地有一愣。

    片刻,李沈嬌臉上的笑意似乎更真誠了一些:“成,我今兒個來便是伺候爺來的。”

    福祿聽了這話也“哎呦”一聲笑了:“有您在啊,奴才們倒是能偷懶了。”

    這話說得親切,於是福祿答話也是順杆爬。

    李沈嬌沒耽誤,很快便往四爺那裏去了。

    外間早膳的香味撲鼻誘人,李沈嬌聞着奶餑餑的味道都有些饞。

    她快步往裏間走,鞋履是上回四爺年節裏病中秋壺幾個丫頭縫的,鞋墊子裏多縫了兩層鬆軟的棉花,走起路來幾乎是不會有什麼聲響。

    不過去歲冬日裏穿着倒還能說是暖和,只是這會兒將近五月裏的天穿着便有些悶得慌了。

    她悄無聲息地進了內間,帳嫚勾開了一面,四爺躺得很規矩,不知是安睡了還是在小憩。

    蘇培盛適時端來一隻墊了軟墊的四角方椅在李沈嬌腿邊。

    李沈嬌頷首謝過,而後先無聲對着四爺福身行禮之後才落座。

    這下便有不小的動靜了,四爺睜眼,片刻後又垂目。

    見四爺想要坐起來,李沈嬌連忙起身去扶着四爺靠在牀頭緩緩坐了起來。

    不過只是這樣的動作,四爺在幾個喘息間又將臉避去內側咳嗽幾聲,待等回身過來的時候半闔眼瞼,面色已是蒼白。

    “爺還能撐住,坐吧。”

    四爺少有這樣憔悴的一面。

    烏青眼底上是一雙同樣沒有精神的雙眼。

    “二格格和四阿哥一切都還好嗎?”

    等李沈嬌落座,先聽了四爺這麼的一句問話。

    李沈嬌再次一愣,便是再鐵石心腸的人這會兒聽了四爺這話都忍不住有些心疼。

    “都好都好,爺怎麼這樣不當心?這樣也好,您這陣子週轉奔波,也確實是該歇息歇息了。”

    四爺聽了李沈嬌這話,看了她一陣。

    李沈嬌心頭一顫,被四爺那眼神盯得脊背發涼,真讓她說中了?

    片刻,四爺只道:“話糙理不糙。好了,用早膳吧。”

    李沈嬌眨眨眼,並沒有追問,從善如流道:“好,妾身讓人支了桌子進來。”

    她身後的秋壺趕忙去了。

    兩人相對而坐,李沈嬌沒出聲,默默思索着。

    打昨兒個夜裏知道四爺從馬上摔下來她心裏便覺得哪裏怪怪的。

    畢竟這事兒太熟悉了,上回四爺不也是爲救太子爺從馬上摔下來嗎?

    再有就是四爺也不是頭一回裝病了,至少在李沈嬌的印象裏並不是頭一回。

    也是因爲四爺裝過病的緣故,在李沈嬌心裏四爺其實並不是特別嚴苛的人,她對着四爺雖有敬但畏卻並不多。

    不過方纔四爺說“話糙理不糙”,是不是變相說了四爺也確實是想歇息一陣?

    聽說四爺這陣子忙着永定河淤塞之事,這回又伴隨在聖駕側,那麼應該就是還算受重用的……

    李沈嬌往深了想,不禁有些心驚。

    她默默擡眼望向四爺,擡眼時卻對上了四爺的笑眼。

    四爺在笑?

    李沈嬌心中稍稍安定幾分。

    這會兒正好蘇培盛和福祿也已經支了小桌進來了,秋壺在後頭捧着膳食,後頭還跟着幾個前院的丫頭,不算面生。

    看着四爺牀前支起的小桌,李沈嬌倒是覺得有幾分好笑的意思。

    她盛了一碗糯米粥,這會兒還有些燙,她攪了攪,又笑着道:“當初我在月子裏的時候爺可沒這麼伺候過我。”

    她說的是我,這會兒與四爺之間的關係便不是主子爺和側福晉,左右是比這層關係更加親近一些的關係。

    四爺這會兒似乎也沒有怪罪的意思,或者說李沈嬌偶爾的失禮如今在四爺眼中似乎也不算什麼失禮……

    四爺聽了這話,先擡手下意識地將肘支到了小桌上。

    這是四爺放鬆的動作表現。

    “爺有些累了……”四爺並沒有正面回答,反倒是打起了哈哈。

    李沈嬌同樣望去一雙笑眼:“是,妾身服侍您用早膳。”

    方纔說話的功夫裏她一直攪着碗裏的熱粥,她舀起一點,輕吹了吹熱氣,而後笑眯眯地喂到四爺嘴巴。

    “啊?”

    四爺帶着幾分無奈地看她,擡手接過李沈嬌手中的玉勺:“爺自己來。”

    李沈嬌也不強求,只是把手裏的碗放得更近了一些。

    “太醫怎麼說呢?”

    李沈嬌這會兒才問起。

    不等四爺回話,李沈嬌忽然猛一拍額頭:“妾身把十四阿哥給忘了,妾身先讓人去十四阿哥送了早膳去……”

    李沈嬌進來的時候都還記着呢,不過一坐下來倒是什麼都給忘了。

    四爺盯着李沈嬌的額頭:“十四那裏爺已經讓人送去了,用膳。”

    李沈嬌說了句那就好,而後纔給自己也盛了小半碗粥。

    “方纔說到哪裏來了?”李沈嬌問。

    她發覺她如今還真是挺健忘的,只是她分明比四爺年輕幾歲啊。

    “這些日子下牀或有不便,身上有些擦傷。”四爺說得含糊。

    李沈嬌等了兩秒才問道:“妾身聽說,爺這回傷着了腰?”

    她問得也是小心翼翼的。

    四爺聽了,反問:“連你也知道了?”

    這話說的李沈嬌有些稀裏糊塗的。

    四爺卻沒有多言的意思:“食不言。”

    李沈嬌乖乖喝粥:“好好好。”

    她順着四爺的話說,卻不見畏懼。

    四爺望向李沈嬌,目光微微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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