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東院。”

    四爺最後還是去了東院,倒不是因爲什麼七夕不七夕的,只是心中有些煩悶,想要出去走走。

    東院裏這會兒還是燈火通明的,四爺到的時候李沈嬌已經用過晚膳,正坐在廊下的搖椅上小憩。

    夜色中,李沈嬌身上穿着的旗裝顏色忽明忽暗,她的繡鞋隨着搖椅的輕輕晃動,微懸在半空中,彷彿隨時都會乘月而去。

    她一節嫩玉細腕微垂,更顯羸弱,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四爺沒有出聲驚動,丫頭們也都低聲不語,只是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

    李沈嬌闔着眼,也許是覺得太過安靜了,她突然“呀”了一聲:“是誰得巧了?怎麼都不說話?”

    “咿呀……”一陣稚嫩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原來是二格格從後院奔了過來。

    李沈嬌聞聲睜開雙眼,將小姑娘攬進懷裏,她微笑着拿帕子給小姑娘擦了擦臉,動作溫柔而嫺熟。

    四爺靜靜地看着這一幕,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流。

    等小姑娘又不知跑哪兒玩去,李沈嬌擡手示意綠菊跟着去,而後才注意到四爺打開身影。

    李沈嬌彎了彎眼站起身:“爺來了?”

    四爺“嗯”了聲,很快走到李沈嬌近前,無比熟稔地擡手牽住李沈嬌的,便往裏間走去。

    李沈嬌愣了兩秒,不過身體倒是十分實誠地跟了上去。

    進了內間四爺環顧一圈最後在書桌前停下腳步。

    桌上還堆着李沈嬌這幾日給二格格畫的小像,四爺一眼便瞧見了。

    邊上備有筆墨,四爺鬆開手去執了筆,他蘸了墨,稍提手腕微落兩筆在下巴處。

    淺淡的兩筆,一下子便添了幾分神韻。

    李沈嬌默默點頭,對於四爺的畫技還是十分佩服的。

    四爺添了兩筆之後卻並沒有急着擱筆,而是在書桌前落座,又鋪就一張宣紙,緩緩蘸墨落筆。

    瞧着是要練字了。

    李沈嬌也先環顧了一圈,而後才尋了個小圓凳,就放在桌案邊上,李沈嬌坐下之後拾起手腕慢慢的磨着墨。

    看四爺還在心無旁騖的練字,李沈嬌坐着研墨倒不算太累,只是默默忍了兩個哈欠。

    沒一會兒秋壺端着糕點茶水進來。

    李沈嬌看了人一眼,空出的手朝她打了個手勢,輕輕走過去接了過來,低聲與人說。

    “四阿哥睡了嗎?阿滿待會兒玩累了給她沐浴,一身汗她是睡不着的。”

    秋壺稱是,瞧了眼自己主兒的手腕。

    李沈嬌端着茶水點心往裏走,手背貼了貼壺面覺得還是燙了些,微微闔了蓋晾在一邊兒,先將糕點放到跟前。

    偏頭正瞧見四爺換了張宣紙,眉眼微彎:“您寫了好一會兒了,也得歇一歇,仔細累着”

    又撿了他愛喫的糕點送上去,語氣隨意:“您今兒個倒是興致好。”

    四爺聽了這話,不知想到了什麼,忽地擡眼瞥了她一眼,手裏的沒擱下,便不好接李沈嬌遞上的糕點。

    李沈嬌對上四爺的眼神,頓時捂嘴笑了,墨也不研了,原本準備餵給四爺的糕點倒是自己先喫上了。

    四爺見狀似乎一點兒也不驚訝,目光微停之後便又低頭練字。

    李沈嬌偷着懶,偶爾喫一口糕餅似乎也染上了墨香。

    最後茶水點心大半都是進了李沈嬌的肚子裏。

    四爺練字並沒有練很久,約莫只練了兩三張宣紙。

    他用心在最後一筆捺上,稍提手腕就有一個漂亮端正的捺腳,滿意擱筆。

    等四爺再偏頭時李沈嬌已經趴在桌案前眼睛微眯了,頭也是一垂一垂,倒是像昨兒個夜裏喝醉酒的十四。

    四爺見李沈嬌快要睡着了,提起筆落在李沈嬌的手背,極輕的力道划着什麼。

    毛筆在手背上輕撫過還是微癢,李沈嬌迷迷糊糊地還是醒了。

    她還半趴着,便是醒了也還是呆愣愣地望着手背亂七八糟的墨跡。

    四爺並沒有刻意畫什麼,只是毫無章法、斷斷續續的落筆。

    等李沈嬌清醒了,擡手便把手背往四爺手背上蹭。

    四爺先說了聲“放肆。”

    而後李沈嬌便睜着滴溜的大眼睛回看四爺,同時還舉着手背上的“傑作”,無聲地控訴着。

    最後的最後,便是四爺和李沈嬌一起在銅盆裏用皁角擦着手。

    不過李沈嬌這裏用的墨都是四爺賞的,一下子倒是沒能搓掉。

    四爺手背上只是一些尚未乾掉而蹭上的墨印,一下子便搓去了。

    李沈嬌這裏一時半會兒就難了。

    不過她自然不會表露出來什麼,這點子印子對她來說原本也不算什麼。

    “趕明兒拿鳳仙花汁來還能描朵花兒在手背上呢,等下回來給爺瞧?”

    四爺眼神有些複雜:“這印子留這麼久做什麼……”

    四爺這話一出可叫李沈嬌給逮住了:“爺難道要很久很久纔來嗎?”

    四爺被問到了,久自然不會很久,怎麼也要過兩日……

    李沈嬌問這話也不求什麼答案,四爺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唄。

    說這話只是表現她盼着四爺來而已。

    沒等到四爺的回答,李沈嬌便恰到好處地低頭露出失落的表情。

    四爺擡手又搓了搓李沈嬌手背的墨跡:“會來瞧你的。”

    瞧這話說的,會來那是什麼時候?

    這個時候李沈嬌就不會去追問了,只是露出幾分欣喜之色。

    夜裏並沒有叫水,一來是四爺擔心李沈嬌的身子,二來就是李沈嬌擔心四爺的身子。

    昨兒個的荒唐之後李沈嬌雖然相信四爺的身子在受傷之後養的差不多了,但是連着兩日的話,李沈嬌還真是有些擔憂四爺的身子。

    於是在沐浴之後李沈嬌十分體貼的說了早些歇息的話。

    東院裏燭火熄得不早也不晚。

    ……

    正院福晉這裏聽說東院熄燭火之後穿着寢衣親自剪了燈花。

    “爺是真喜歡她啊,身子一好便去東院瞧她,四爺病着的這些日子也沒見她往前院跑的有多勤快,怎麼四爺就這麼惦記着她呢?”

    福晉這是發自內心的感到疑惑。

    一旁的玉如聽了這話也跟着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李側福晉……

    確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美人,這幾年下來她的美似乎也並沒有隨着歲月消減,她做事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章法,只是府裏的每個人卻很少說她的壞話。

    一個美又聰明的女子,怎麼會不得寵呢?

    至少離失寵怕是還有些遠。

    玉如在心裏嘆氣,爲自家福晉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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