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已經黑透了,夏夢看了下表,已經晚上九點,村裏一片漆黑,村裏的人家幾乎都已睡下。

    畢竟這個年代晚上沒啥娛樂活動,點燈還浪費油,不睡覺還能幹啥?

    夏夢在杏花的帶領下來到最後一家。

    站在這家大門口,杏花表情猶豫又糾結,

    “夏同志,這家被拐賣的姑娘,已經...被折磨瘋了!”

    夏夢眼眸倏地轉冷,一雙眼睛在漆黑的夜幕裏,如同吞噬萬物的黑洞,冷的滲人。

    杏花似被嚇到一般,身體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不知不覺間,開口說話都帶着一絲顫抖,

    “夏同志...我們還...救不救?”

    夏夢沉默片刻,“救!”

    杏花點頭,然後指着土坯房後的位置,

    “那位女同志因爲瘋了,所以被他們關在豬圈裏...”

    夏夢臉色更冷,她壓抑着自己的怒氣,讓杏花她們躲好,然後自己翻牆進了後院。

    剛走到後院,夏夢就聞到一股濃烈的尿騷味,動物糞便的味道讓夏夢幾欲作嘔。

    夏夢鼻子太敏感,味道太竄,直衝她腦門,讓夏夢有些受不了的從空間裏拿了個口罩戴上,味道還是很竄,但稍微好點。

    夏夢眼神好,縱使在黑夜裏也能視物,所以,她走到豬圈旁,往裏面看,一眼就看到了一個蜷縮在牆角的消瘦黑影。

    女人似乎很瘦,小小的,蜷縮在角落裏,低垂着頭,腦袋埋在自己的懷裏,好像那是她唯一能感覺到溫暖和安全的地方,在她旁邊則橫躺着一頭肥碩的大黑豬。

    夏夢不知爲何,眼睛一酸,酸澀的感覺涌上心頭,讓她感覺心裏像是壓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難受的喘不過氣,同時另一種暴躁的情緒涌了上來,讓夏夢忍不住想要嘶吼、想要破壞,想要做點什麼來表達自己的不滿和憎惡。

    片刻後,夏夢壓下心底火山一般即將噴發的情緒,不顧豬圈裏的髒污,翻身進了豬圈,然後輕輕拍了拍女人的肩膀。

    女人身體一抖,緊接着身體像是石頭凍住一般的僵硬,慢慢的,僵硬的身體開始發抖...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女人低着頭喃喃自語,顫抖的身體卻開始了抽搐,就像是身體記憶一樣的本能反應,讓夏夢更覺心痛。

    “我不會打你的,”夏夢一開口,語氣就有些難以自控的哽咽,聲音儘量的溫柔,

    “我跟你一樣,都是被拐賣來的,我打暈了他們,我逃跑了,我來帶你走,我們大家一起走!”

    也不知是不是夏夢的話起了作用,女人顫巍巍的擡起頭,飛快掃了夏夢一眼,然後腦袋又低下去了,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夏夢不知道這個女人能不能聽懂,但還是道,

    “嗯,不打你,不打你!”

    好一會兒後,女人終於擡起了頭,她定定的看着夏夢,像是被雲霧遮蓋的眼睛,在此刻卻顯露了幾分清明。

    眼淚無聲的順着她的臉頰流下,身體也不再抽搐。

    看着女人清明的眼睛,一道雷電驟然在夏夢腦海裏炸響,

    “你...你在裝傻?”

    女人抿了抿脣,沒有說話,但夏夢讀懂了她的眼神,她真的在裝傻。

    夏夢臉上露出喜色,“太好了,來,我帶你走。”

    夏夢拉住女人的手,也不嫌棄女人身上惡臭的味道,就要帶女人離開這臭烘烘的豬圈。

    女人沒有反抗,但走了兩步,夏夢才發現,女人右腿似乎有些瘸,一直到夏夢拉着她離開豬圈,等夏夢想要帶她離開這個家時,女人站定不動了。

    夏夢迴頭,柔聲詢問,“怎麼了?”

    “我...”女人嗓音嘶啞,緩緩擡起頭,直視夏夢的眼睛,眼裏盡是無盡的悲涼和絕望,那種彷彿整個世界都崩塌的無助、絕望,讓夏夢動容。

    不過很快,女人眼裏的情緒迅速被空洞淹沒,最後化爲一片虛無,

    “我...”女人微微垂眸,然後才又重新擡起頭看向夏夢,這次她的眼神裏又有些變化,是堅毅,

    “我不走。”

    “爲什麼?”夏夢蹙眉,很是不懂,“難道這個地方帶給你的痛苦還不夠多嗎?”

    “再說了,你好像也沒有孩子,爲什麼不走?難道你還對這個地方留戀不成?”

    “不是,”女人搖搖頭,好看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夏夢卻只從裏面看到了無盡的痛苦,眼睛就像是通往地獄的入口,透過入口,夏夢看到了這個女人內心深處最濃烈的恨意!

    “自從我被賣到這裏,他們每天都打我!還強迫我...”

    “我第一次逃走,他們打斷了我的手臂,”女人擡起自己的右手,臉上露出苦笑,

    “幸好骨頭長好了,雖然陰天下雨會疼。”

    “第二次逃跑,他們割斷了我的腳筋,”女人語氣很平靜,可夏夢卻聽的怒火中燒。

    “第三次,因爲我腿瘸了,所以還沒跑出村口,就被抓了回來,他們打斷了兩根棍子,我的腦袋被打破了,我...”女人看着夏夢,

    “我太痛苦了,於是,我就瘋了!”

    “我像瘋子一樣大吼大叫,我像瘋子一樣咬人!我像瘋子一樣...大小便失禁,不管不顧的想要發瘋,我恨自己不是真瘋!”

    女人嗓子裏壓抑着哭聲,哭聲斷斷續續,“終於,他們也認爲我瘋了,他們很生氣,覺得錢白花了,他們虧了。”

    “於是他們加倍的打我,甚至不讓我睡在屋裏...”

    “太痛苦了,太痛苦了,”女人捂住自己的腦袋,緩緩蹲在了地上。

    夏夢輕輕拍了拍女人的肩膀,語氣裏帶着心疼,

    “所以,我纔要帶你離開這個鬼地方啊!”

    “太晚了,太晚了,”女人哭着搖頭,“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不晚,不晚的,”夏夢安慰女人,“等逃出去,我帶你去大城市看病,腿一定能治好的,你現在還活着不是嗎?”

    “你現在還年輕,未來還有無限可能!”

    “不,沒有了,”絕望的情緒像是無法逃脫的牢籠,把女人死死困住了。

    “這段痛苦的記憶會伴隨我的一生,我忘不了的,這段記憶就像是我身體的一部分,融入了我的血液裏,刻進了我的骨子裏、寫進了我的基因裏,我不可能忘記的。”

    夏夢沉默片刻,“那你想怎麼樣?”

    “報仇!”女人的頭猛地擡起來,眼底充滿了對仇人的憎恨,那種憎恨濃的像墨,漆黑的讓人感到戰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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