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塞到江道秋的手中,握着沉甸甸的袋子心中有些感觸,臉上隨即浮現出招牌的笑容。
“彭掌櫃,這要是外人看見,還以爲我強迫你呢。”
將錢袋放在櫃檯上,不等彭掌櫃開口繼續說道。
“在您這裏當夥計,我已經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了。”
“咱倆表面上是掌櫃與夥計的關係,不過這些年,您對我的照顧我都看在眼裏,即便我蒙受不白之冤,您也還想方設法的護着我。”
“道秋心中把您當成一個長輩,更確切一點是忘年之交,既然已經不妥,那就更甚些,索性把自己比喻成君子,常言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嘛。”
江道秋風趣橫生的言談驅散了離別的哀愁,彭掌櫃心中的侷促與隔閡也漸漸解開,亦是笑容滿面的點點頭。
“好!君子之交淡如水!能與你認識,我彭某真是榮幸至極,誰能想到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不光對醫術藥草有着獨到的見解,更是出口成章!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江道秋心中一陣暗笑,這彭掌櫃眼神還真是毒辣,不過他的誇獎卻跟自己一毛錢關係沒有,只不過借自己之口說出來罷了。
從懷中摸出一本薄薄的簿子遞給彭掌櫃。
“這是我寫的一些方子,相信掌櫃或許有些用處。”
這些方子大部分來自穿越之前看過的醫學巨着,剩下的小部分是丹心箋。
自己並未深入研究過醫術,只是曾經將這些古籍粗略的翻過一遍,本以爲早就忘掉了,沒想到接觸過丹心箋之後,這些記憶竟然復甦了。
彭掌櫃急迫的接到手中翻看,眼中的驚詫愈加明顯,擡頭疑惑的問道。
“這些方子從未見過!你……你從哪得來的?”
問完之後面容隨即浮現如夢初醒的神態。
“是掌櫃唐突了,道秋早已今非昔比,知道這些也不足爲奇了。”
江道秋呵呵一笑,故作神祕的說道。
“掌櫃何必非要知道其來歷,能醫病便好。”
彭掌櫃心服首肯,將簿子緊緊捏在手中,這份禮物對於他來說太珍貴了。
翌日。
念春堂門旁又貼出一張徵聘。
圍攏的人羣指指點點,不少身影擠入人羣草草掃視一眼便快步離去,晌午之後,念春堂又是人滿爲患,不過這次人羣中增添了許多十來歲之上的孩童。
緊緊抓着爹孃的手,貼在其身旁,臉上帶着特有的青澀與稚嫩,眼神懵懵懂懂,爹孃極力讚揚自家孩子,彷彿進入念春堂當夥計是一件極爲榮耀的事。
少年們低着頭偷偷看了看彭掌櫃,又用眼角瞟了瞟江道秋,手一會兒放在前面不安的揉搓着衣角,一會兒又背在身後。
挑選了三個年紀稍微大些,看着有幾分伶俐的,未被選中孩童的爹孃依舊竭力推薦,氣氛逐漸朝向不可控的地步發展着。
彭掌櫃大聲安撫衆人情緒,卻被混亂的人羣擠的東倒西歪,不少人甚至想要拉扯江道秋,大聲質問其爲何不選自己的孩子。
輕輕轉身避開所有人的推搡,清了清嗓子,淡淡的說道。
“已經定好是這三個孩童,各位請回吧。”
全部仗馬寒蟬退出念春堂,只是眼角瞟到那三個被選中的孩子一臉羨慕,不爽的拉着自家孩子快步離開。
彈指間過了一月,在江道秋耐心的講解下,新招收的三個小夥計基本上將藥草認識全了,抓藥、搗藥、打包逐漸熟練。
也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江道秋心中盤算着。
拜別朝夕相處將近三年的彭掌櫃,心中也浮現幾分落寞,不過這一步必然要踏出去,自己並不是一人,身負着必須要完成的事。
彭掌櫃縱使千言萬語也只是道出一聲珍重。
江湖路遠,道阻且長。
……
張大戶落寞的坐在堂中,神采中沒有往日的精明,此時雙眸空洞,表情木訥,心中有道不盡的淒涼與後悔。
“老爺,您已經兩日沒合過眼了,別熬壞了身子。”
管事端來一杯清茶輕輕說道。
張大戶接過後,只淺淺抿了一口便放在旁邊,雙眸無神的望向屋外陰暗角落。
兩日時間,張大戶頭頂大半的黑髮泛白,加之面容之上的疲倦,身體由內而外透發出一股蒼老。
管事見此狀況,微微一嘆將要稟告之事又按回肚中。
張家在梁屠鎮以及附近幾個鎮子上的大小家族有着千絲萬縷的生意往來。
這兩日那些家族打着弔唁的名義前來探聽虛實,話裏話外透露出終止合作的意思。
“老張有何事便直說,不用藏着掖着!”
張管事剛過轉身,便聽到張大戶開口,雖是疲憊但也帶有往日一兩分威嚴。
“是老爺,之前與咱張家有過一些生意往來的家族皆來弔唁,只不言辭中迂迴曲折表達出要停止合作的意圖。”
張大戶臉上並未有任何情緒波動,他當然理解這幫人的精明,錢財固然重要,但與性命相比又不值一提,誰也不願惹火燒身。
“不過老爺放心,他們對張家影響都是極小的,只是溪潺鎮的木家也提出暫緩生意往來,這木家若要退出,恐怕對張家生意影響極大……”
張管事言語中帶着擔憂。
“罷了,隨他們去吧。”
張大戶擺了擺手,不想再聽這些瑣事。
張管事躬身退去,至門外餘光瞟見不遠處有幾道身影匆匆而來,快走幾步恭敬稱呼一聲夫人,對方卻未正眼瞧看,只淡淡嗯了聲。
未至堂內,便響起一聲哀嚎。
“我可憐的良兒哎!怎麼這麼年輕就沒了呢!老天爺真是不公啊!我可憐的良兒哎!”
張家上下真正垂淚的只有兩人,但這哭聲尤爲刺耳。
張大戶眉頭緊了幾分,呼出一口氣起身沉聲喝道。
“哭哭啼啼,成何體統!良兒有今日之禍,全仰仗你平日寵溺嬌慣!”
“你這殺千刀的,不想着給良兒報仇,竟然將所有罪過推在我身上,我可憐的良兒啊,你走慢一些,娘來陪你了!”
說罷,朝着堂內的柱子衝去,身邊的丫鬟七手八腳攔下,張夫人手帕擋着臉哭天搶地,眼角卻時不時偷瞄着張大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