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柄劍送我,我就不生你無事生非的氣了。”

    楚翰慕笑容真摯,江道秋卻看到一閃而過的狡猾。

    “混了幾年長老,不僅修爲漲了,臉皮也漲了。”

    江道秋並不半分不悅,只有朋友間的輕鬆愜意。

    這柄劍本來就是要送楚翰慕的,這纔多長時間不見,他已跨過逆魄與歸元之間的天鑑。

    崑崙門如今有不少歸元境修士,兩位師尊以及其他長老是江道秋硬生生提上來的,福疊是依靠花家傳承一飛沖天。

    只有楚翰慕是依靠自身的天賦,努力拼搏突破那道天地枷鎖,當然其中也有江道秋一點點幫助。

    不僅送出玄器寶劍,順帶送出一套劍法,看楚翰慕的模樣應該領悟了不少,相信不日便可小有所成了。

    “臉皮薄喫不着,臉皮厚喫不夠。”

    楚翰慕搭着江道秋的肩,那笑容彷彿說,還有沒有好東西,拿出來大家一起分享。

    江道秋剛要拍掉楚翰慕的胳膊,真是‘貪得無厭’,靈光一閃,還真有一樣特別適合楚翰慕的禮物。

    拿出一枚玉簡放在楚翰慕手中,這裏面記載了丹盟的大部分丹方,都是些平常見不到的。

    經過江道秋的查漏補缺,添加個人心得感悟,全豫恆府獨一無二的手札。

    這還是任初尚在世時,特意請求江道秋做的一件事。

    這些丹方存世已久,卻孤零零的鎖在這裏不見天日,任由時光蒼蒼,與世隔絕。

    所以任初尚請江道秋做另外一件事,將這些丹方傳揚出去,讓其發光發熱,不要在這裏發黴。

    江道秋留給任初尚一份,剩下的一直放在乾坤戒中,如今拿出來,也算完成他的遺願吧。

    靈念剛剛探入其中,楚翰慕馬上收起嬉笑的態度,玉簡內數千丹方,每一方都描寫的十分詳盡,如何預熱、如何添加,到最後的成丹,每一步都標註着最佳時機。

    這份禮物在楚翰慕的心間比玄器要重的多,鄭重其事,躬身一拜。

    “這東西可不是單獨給你的,欒師尊、武師尊以及其他幾位長老我也會送。”

    江道秋托住楚翰慕雙臂,滿臉嬉笑。

    “自作多情了。”楚翰慕藉着玩笑收起恭敬態度,眼底濃濃敬意卻久久不散。

    江道秋選擇送誰,那是他的權利,哪怕天底下所有人都有,這玉簡也是無比珍貴的寶物,代表着江道秋認可他這個朋友。

    “我弄了幾罈好酒。”楚翰慕重新勾起江道秋的肩膀。

    “走着。”

    二人勾肩搭背向着遠方飛去。

    地面的幾個弟子一臉驚詫,怎麼說走就走?

    此地距離崑崙門還有四五百里呢,憑我們的雙腿那得何時才能到啊?

    “走吧。”其中一名弟子哭喪着臉說道。

    其餘人只能無奈點頭,一個楚翰慕,一個江道秋,他們哪敢得罪。

    只能嘟囔着嘴,在心裏埋怨幾句,還不能讓別人聽到,萬一落下話柄,崑崙門還想不想繼續待下去了。

    “唉唉唉……我怎麼飛起來了?”哭喪臉的弟子頓時滿臉驚恐。

    其餘人不等驚訝,也接二連三的飛到半空,不緊不慢的向着崑崙門飛去。

    “這就是飛翔的感覺嗎!”

    “蕪湖,真爽!咳咳……我喫進去了一個蟲子!”

    “哈哈哈哈……咳咳,壞了,我也喫進去一個!”

    “該!誰讓你倆得意忘形。”

    前面兩人歲月靜好,後面一羣咋咋呼呼。

    ……

    “下一步你想怎樣?”

    北境的夜同樣靜謐,連綿不絕的山中卻有無數隱約的光華,與蒼穹上閃耀的繁星相映成趣。

    江湖戲命師溫乾桂抿了一口茶,覺得沒滋沒味,潑灑餘茶,斟滿酒水。

    “浪費老夫的好茶。”

    天機道尊葉無夜翻了翻眼皮,雙指夾住的白子始終沒有落下,“我想什麼,並不能左右局勢。”

    “你這老鬼難道還看不透?”

    溫乾桂一連幹了數杯,又覺茶杯太小,喝的一點也不暢快,索性嘴對葫蘆口,仰頭痛飲。

    “看透又能如何?局勢遠比你想象的要複雜。”

    白棋落定,擲地有聲。

    葉無夜突然伸出手掌,靜靜躺着枚造型別致、古樸圓潤的玉珏。

    “涼陵府很不樂觀,那四人準備出山了。”

    溫乾桂拿起傳音玉符,片刻後,臉色無比凝重,“都瘋了嗎?闖入魔域,十死無生!”

    “放手一搏,或許還能換取未來的一線生機。”葉無夜語調平靜,指尖捏起的黑子卻無聲碎裂。

    溫乾桂果斷搖頭,一掌拍在陪伴葉無夜數百年的石桌上,頓時四分五裂,化成碎石。

    “搏命從來不是這樣搏的!人都沒有了,還談什麼未來?”

    “你我都知道,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葉無夜沒有一絲心疼,只輕輕搖頭,“江道秋若早生百年,三府或許真有一線生機。”

    溫乾桂沉默了,他只是一時難以接受那麼多同道選擇殺入魔域。

    此去定然是有去無回,百年努力,毀於一旦!

    忽然一股疲憊感席捲全身,連呼吸都覺得那麼沉重,做了這麼多,終究還是以失敗告終嗎……

    “我決定跟他們一起去。”葉無夜輕聲說道。

    溫乾桂噌的一下起身,雙眸閃爍不敢置信的光芒,“你也瘋了嗎!”

    “沒有,我很理智。”天機道尊搖搖頭。

    “非去不可嗎?”溫乾桂咬着牙問道。

    溫乾桂從未如此糾結,如果回答非去不可,他也不知道會不會出手阻攔。

    一面是千餘年的老友交情,一面是守護家園的有死無生。

    若真有生機存在,他斷然不會如此踟躕。

    只一名魔神降世,便叫涼陵府舉全府之力抵抗,殺入魔域談何容易!

    葉無夜淡然輕笑,“只有以身入魔,纔會真的出現渺小的契機。”

    “原來如此,你早就推演出結局了吧?”溫乾桂恍然大悟的說道。

    難怪這老鬼當年說以身入魔時,笑容是那般古怪,此時想來,他定然早就知曉會有今時今日。

    “要入魔道也該我入,元陽府有你坐鎮,比我這廢人要強許多。”溫乾桂當仁不讓的說道。

    “你不能去,去了結局就會改變。”

    葉無夜彷彿早就猜到溫乾桂會這樣說,臉上笑容異常神祕,讓人猜不透他到底是真的推演出,還是在騙人。

    “你這老鬼……”溫乾桂一時語塞,只覺心間堵了一塊巨石。

    “我又不是去送死,別擺出那副模樣,不吉利。”

    葉無夜重新浮現出日常笑容,拿出另一枚玉珏,“等我離去,你再打開。”

    溫乾桂鄭重點頭。

    “道友珍重。”

    “道友珍重。”

    一陣清風過後,此地只剩仰望星空的溫乾桂,眼角的那滴淚最終還是滑落,隨風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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