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打我。”

    小趙氏倚在門上,下意識抱住腦袋。

    守門的幾人見是趙婆子兒媳,哼一聲,側身讓開。

    小趙氏平時還算規矩,待人也溫和有禮,所以村裏人並不想爲難她。

    見守門的幾個都不搭理自己,小趙氏大大鬆口氣,快步朝遠處跑去。

    剛到族長家門口,就見老爺子正揹着手朝這邊看來。

    她撲通給族長跪下,聲淚俱下:“大伯救命!他們要打死我相公......”

    族長冷冷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婦人,到底有點擔心那幫莽小子會闖下大禍,邁步朝村口走去。

    村口宋八齊家大門口圍了很多人,連別村的都遠遠駐守看熱鬧。

    族長走到跟前,皺眉問:“你們這是想做什麼?”他不僅是宋家村宋氏一脈的族長,還是村正,說起話來頗具威嚴。

    鬧騰的人羣瞬間安靜下來,宋老六過來朝族長一抱拳:“大伯,那宋繼祖欺人太甚,敢對咱們村人做出那等子事情,不教訓教訓他,以後宋氏族人出去都擡不起頭來。”

    族長睨他一眼:“像你這般教訓?你可知,被你們這麼一鬧,以後三順媳婦可擡得起頭來?”

    宋老六垂下頭。

    剛纔一時氣憤,只想着過來揍那宋繼祖一頓,其他倒是忽略了。

    “還不回去?”族長呵斥一聲,點了幾個性子沉穩的留下,其餘的讓他們趕緊回家。

    衆人不甘心就這麼算了,但族長髮話,只得退到附近圍觀。

    族長上前叫開門,帶着幾人走了進去。

    大門又被關上,隔絕外面的視線。

    離新宅僅十丈宋家老屋內聚了好幾名婦人婆子,她們勸慰吳氏一陣子後,也陸續回家。

    很快,村裏炊煙裊裊,各家各戶開始做飯。

    吳氏梳洗後,自覺留在宋家太過難堪,便收拾幾件衣裳,跟鄰居錢嫂子說一聲,抱起長安想回孃家。

    錢嫂子拉住她,低聲道:“你傻啊?這時候回孃家,正合了那邊的意,他們巴不得你走了好息事寧人呢。聽嫂子的,就在家等他們給說法,即便三順不在家也沒事,有族長與兩位族中長輩給你做主,再不濟還有咱們呢。”

    吳氏眼淚吧嗒吧嗒落下,用袖子抹一把點點頭:“好,我就聽嫂子的。”

    “這纔對嘛。”錢嫂子又從家裏糧缸舀了一瓢麥面遞給吳氏:“先自個兒做點喫的,等你有糧再還給我就行。”

    吳氏接過一瓢面,屈身致謝:“多謝嫂子。”

    “客氣啥,快回去做飯吧。”

    “嗯。”

    吳氏從宋老六家回來,將包袱收進箱子裏,去竈房和麪做麪疙瘩。

    長安幫不上忙,一溜煙跑到外頭找小孩子玩耍。

    但村裏的小孩都跑去村口湊熱鬧了,她不敢去,正好瞧見花花回來,立刻迎過去:“花、花花。”

    大貓朝她喵嗚一聲,身體靠着小主人蹭過來蹭過去,尾巴也在她身上掃來掃去,喉嚨裏還發出呼嚕嚕的聲音。

    長安蹲下身抱住狸花貓,用小臉蹭了蹭軟軟呼呼的毛毛,結結巴巴告狀:“壞、壞大伯打、打人,好、好痛。”

    她擼起袖子,想將青紫給花花看,可找來找去沒找着。

    “昨、昨晚還、還有。”長安解釋。

    花花又衝她咪咪叫一聲,緩步朝前走去。

    長安趕緊跟上。一邊走一邊結結巴巴絮叨。

    一娃一貓走了很久,來到一片小竹林。

    花花竄進竹林,不一會兒叼出一隻無頭野雞來,炫耀般的放在長安腳邊。

    長安驚喜地睜大眼:“野、野雞!”

    “喵嗚!”狸花貓叫一聲,用腦袋蹭蹭長安。

    長安嘿嘿笑了,拎起野雞翅膀,轉身往回跑。

    野雞不大,也不重,長安很快跑回家。

    “嬸嬸!”她氣喘吁吁將野雞提溜給吳氏看:“花、花花抓!”

    吳氏很是意外,將野雞接過來,發現只是頭沒了,其餘完好,不由驚訝:“怪不得花花經常不回家,原來跑去林子裏捉野雞了呀。”

    長安連連點頭。

    吳氏又聞了聞野雞,見沒有臭味,歡喜道:“回頭我把野雞燉了,下晌咱們喫雞絲麪。”

    長安兩眼笑成月牙:“喫、喫雞絲麪。”

    花花也喵嗚一聲,示意還有自己。

    吳氏蹲下身摸摸花花腦袋,將野雞先放在木盆裏,等會兒處理,自己從鍋裏裝出兩碗麪疙瘩,又用勺子舀了一勺倒在破了一角的貓食盆內。

    “來,咱們先喫早飯。”她遞一雙筷子給長安,兩人在小方桌旁坐下。

    正喫着,忽聽外頭一陣喧譁,一個人挑着擔子快步進屋。

    “叔叔!”

    長安看清來人,蹭地從小板凳上跳起來,抱住瘦小男人雙腿。

    宋三順放下肩上擔子,彎腰抱起長安,摸摸她還有淤青的小臉,轉頭看向妻子。

    吳氏見丈夫回來,眼淚忍不住落下。

    “你可回來了......”她泣不成聲。

    宋三順一手抱住長安,一手攬過妻子,低聲問:“家裏到底發生什麼了?爲何那麼多人圍在新宅那邊?”

    放工後,他走了半天一夜才趕回家,就見村口站了很多人,問了也不肯說什麼事,只讓他快點回家看看。

    吳氏將昨日與今早發生的事全都告訴了丈夫,哭泣道:“三郎,咱們分家吧,我再也不想看到那邊的人。”

    宋三順嘴脣翕動幾下,將妻子摟緊,點點頭:“行!我這就去找大伯。”

    分家的事,不是自己提出來就能分掉,還得親爹宋八齊首肯纔行。

    何況二哥還沒有音訊,自己一意孤行的話,很容易被人說成不孝。

    在當朝,不孝敬雙親也是罪,如果雙親去衙門告,自己很有可能被關進大牢,還得挨板子。

    更甚者,還會被髮配充軍。

    “先不忙,你纔回來,先歇歇。”吳氏擦擦眼淚,又忙着去和麪攤麪餅。

    一瓢的粗麪,很快用光。

    吳氏望一眼坐在竈門口幫忙燒火的丈夫,心裏安定不少。

    家裏有個男人,就如有個主心骨,她忽然生出許多勇氣,也不害怕了。

    長安窩在叔叔懷裏,結結巴巴告狀。

    “姐姐壞,罵、罵爹孃,還、還、還罵嬸嬸長安......”

    宋三順靜靜聽着,竈膛內的火光照在他瘦削的臉上,明明滅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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