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沐二人扶着李秀珠走了一段,見離洞口遠了,纔在路邊的小樹林裏找了個地方坐下來。一路上李秀珠不時咳嗽,氣喘吁吁。

    沐晴雲道:“我先看看你的腳,再替你看看風寒怎樣了。”

    展昭聞言走到幾步開外背轉身去。

    李秀珠喘了口氣,彎腰撩起裙襬,露出一雙軟底緞面的繡鞋來。鞋子已磨破了,底邊上透着些血色污跡。

    沐晴雲皺眉道:“這樣的路竟是穿着繡鞋來的,腳都磨出血了。”一邊說一邊幫她把鞋襪輕輕脫下來。

    李秀珠低着頭道:“石子把鞋劃破了,就划着腳了。我原沒想到世上有這麼難走的路。”說完被鞋襪牽扯着腳底的傷口痛得“嗞—”了一聲。

    沐晴雲用棉紗沾了藥酒,道:“接下來會很疼,你忍着些。”說着細細幫她把傷口擦乾淨。

    李秀珠疼得膝蓋微微打顫,倒真是咬着脣一聲沒喊。

    很快兩隻腳都上了藥包紮好了,又勉勉強強套上繡鞋。

    幸而她風寒不重,只是身子弱,出了一身虛汗。沐晴雲拿出幾粒綠豆般大小透着清香的藥丸子來,放入她口中道:“先含着這個潤潤嗓子,等到了附近村子裏有那能熬藥的地方,再好好給你煎幾副藥喫。”

    展昭問道:“李姑娘怎麼樣了?”

    沐晴雲道:“沒有大礙,只是她的腳恐怕一時不能走了。”

    李秀珠頗有歉意道:“沒事,皮外傷,不過是有些疼,我……我能走。”

    展昭略一躊躇,道:“這附近尚不安全,那些苗人不知何時會追上來。李姑娘,請恕展某唐突,可否讓我揹着你走?”

    李秀珠聞言臉頰飛上一抹緋紅,垂首“嗯”了一聲:“只是連累展大人了。”

    展昭便背轉身來伏低身子:“得罪。”

    沐晴雲扶着李秀珠伏上展昭的背,但見她雙臂虛圈住展昭的脖子,側着頭乖順地貼在展昭肩上,臉上雖沾了灰塵和幾縷亂髮,卻難掩她的天生麗質;那一雙明眸裏更是藏不住的歡喜。

    沒來由的,沐晴雲突然覺得很不痛快。她拉着臉,大步走到他們前面。

    展昭揹着李秀珠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頭。

    展昭道:“李姑娘,展某有些事情不明白。”

    李秀珠道:“你說說看。”

    展昭道:“我聽聞你是跟隨一個苗人女子而來,並非被人脅迫,那女子是誰,你爲何願意跟她到如此荒僻之地?”

    李秀珠道:“那日我在湖邊觀景,遇到一個苗家的女子,自稱叫鈴鈴,因年紀相仿,便多聊了幾句。她知道了我自幼有咳疾,便說她村裏有位大夫,是專治咳疾的,保準藥到病除,只是脾氣古怪,我得自個兒去找他。”

    展昭道:“你和她不過初次見面,你就信了她?”

    李秀珠道:“本來我不信的。可是她說要我先幫她一個忙,作爲交換,她才帶我去找老大夫治病,我見她說得真真兒的,就信了。”

    展昭道:“什麼忙?”

    李秀珠道:“她說,陷空島的五鼠藏了她家的傳家寶,就在後山的庫房裏,可是她一個人去拿不了,如果我去引開守衛的注意,她就能溜進去拿回來。”

    話說到這裏,前因後果就連貫起來,李秀珠說的這些事跟他們所瞭解到的細節倒都一一對上了。

    展昭略一思忖,問道:“這樣的事爲何不與你家裏人說?”

    李秀珠道:“我娘去得早,我爹又一貫是不信江湖郎中的,從來都是給我找京裏的名醫。可我總也不好。這些年讓爹爲了操了太多心,我想着村子既然不遠,趁這幾日在松江府遊玩,我來治好了就回去,他老人家豈不高興?誰知進了陶家村,一眨眼功夫她就不見了。”

    展昭道:“後來呢?”

    李秀珠道:“我一個人到處找她,走到一條小溪邊,突然腳下的石板陷了下去,我嚇得什麼也不知道了,等我醒來,就發現被綁在剛纔的山洞裏了。”她聲音甚是委屈:“現在想來,也許她騙了我。”

    展昭道:“她的確騙了你。她拿走的並不是自家的東西,而是牽涉到江湖紛爭的一件至關重要之物。”

    李秀珠道:“江湖上的事我不懂,但如今我知錯了。”

    沐晴雲走一路便胡亂扯了一路的樹葉,暗道:“沐晴雲,你爲什麼要不爽?人家姑娘本來就不能走,展昭不背,你背得動麼?他應該只是在助人爲樂而已,不,李家小姐這麼美,一見鍾情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這關你什麼事,難道說你在喫醋?展昭是哪哪都好沒錯,可你是一個現代人,一個做夢都想回到現代的現代人,你又不可能跟他在一起。沒錯,你根本不可能喜歡他,又怎麼會喫他的醋?”

    沐晴雲內心一番邏輯混亂的對白,想着想着不禁回頭瞧了瞧,只見李秀珠貼在展昭耳朵旁,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相談甚歡,不由地冷冷“哼”了一聲,不料一腳踢中路邊的一塊大石,疼得她捧着腳尖眼淚都要飈出來。

    幾人行了一陣,直到那山頭在身後漸遠不見,方放緩了腳步。路過一處無人的茶棚,但見左右兩邊都垂着藤草編成的圍擋,棚下甚是蔭涼,內又有一張長桌、幾條凳子、茶架、壺、碗等,正巧有些渴累了,就進茶棚稍歇。可是茶棚裏只有幾盒茶葉,連一滴水也沒有,桌上蒙着一層薄塵,看樣子已經數日無人料理了。

    眼前的情景讓沐晴雲總想起那些被控制的傀儡。“那些人豈不是也有家不能回?救李秀珠出去以後,不知道展昭有什麼打算,應該不會袖手旁觀吧……還有白玉堂他們……”

    沐晴雲這麼一邊想着,一邊在茶棚內拿了個竹筐,道:“我看到附近有很多野李已經熟了,我去摘些回來喫,你們稍坐一會兒。”

    她在幾棵野李樹下兜兜轉轉,剛摘了十來顆,卻見展昭提着一隻茶壺走了過來。

    沐晴雲道:“你不去護着李姑娘,來這裏做什麼?”

    展昭指了指不遠處的一眼山泉:“我也出來打水。”

    沐晴雲知展昭素來謹慎,因而疑惑道:“這怎麼行,萬一五毒教的人追來了怎麼辦?”

    展昭道:“五毒教的人暫時不會動她,因爲他們本就是商量好的。”

    沐晴雲詫異道:“什麼,李秀珠跟五毒教的人有聯繫?”

    展昭道:“其實在山洞救下李秀珠的時候我就懷疑了。第一,他們耗時費力把李秀珠從松江府拐到山裏來,卻把她和衆多村民一起關在一處無人看守的山洞,這不合常理;第二,我給那些村民解開繩索的時候,發現那些女子手腕上戴的飾物是蛇形或者刻有蛇蠍圖案的銀鐲,有的還墜滿了鈴鐺,這些都不是漢人常用的飾物,若說是五毒教或者苗人的裝扮,倒正好相符;第三,我們在淺水壩明明看到那麼多的村民變成了傀儡,可是在山洞裏和村民聊了約半個時辰,卻無一人提到他們家有人失蹤,豈不奇怪?除非,他們根本就不是真的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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