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碧水,烈日照得水面波光粼粼。

    一個白衣人正在湖邊飲馬。他在湖邊洗了把臉,便躲在一棵老樹的樹蔭下,背倚着樹幹眯着眼休憩,待馬兒喫飽喝足了,翻身上了馬背,駕着馬兒不急不徐地上了一旁的林蔭道。眼下雖然天氣炎熱,但此處清風綠水,人煙稀少,離前方的城鎮又已不遠,白衣人便悠悠然的環抱着雙臂,任馬兒自顧自地走着。正在愜意時,忽覺身後有人凌空疾行而來擋在自己馬前,定眼看時,原來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這小姑娘一身紅衣勁服,腰掛一柄彎刀,立於馬前,俏生生一聲道:“喂,你站住!”但見她杏眼圓腮,明眸皓齒,活脫脫一個美人胚子。

    白衣人想生氣也生不起來,問道:“姑娘有事?“

    這女子道:“我想買你的馬,你賣多少銀子?”

    白衣人一楞,忍不住笑了:“我好像沒說過要賣馬。“

    紅衣女子道:“可是本姑娘決定買了,你現在要賣也不遲。”她說得振振有詞,就好像自己很在理一樣。

    其實莫說是買了,只要她開了口,願意將馬兒拱手相送,只求套個近乎的少年子弟也不知有多少。

    白衣人卻搖搖頭:“不賣,我爲什麼要賣。請讓一讓,我要走了。”

    “你…”紅衣女子急得跺腳道:“我好言好語要給你銀子,你憑什麼不賣!”倒像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

    白衣人長嘆一口氣,喃喃道:“哪裏來的瘋丫頭…”

    這女子耳朵倒尖,脾氣也大得很,立時橫眉喝道:“你敢罵我?”說話間手已握住刀柄,竟要拔刀。

    此時卻有一女子從白衣人身旁飄然而過,體態之輕盈,那襲水藍色的紗衣竟如一縷藍色的輕煙拂過,連白衣人也不禁暗歎此人輕功之高絕。她輕輕巧巧落於地上,按住紅衣女子手臂道:“如何就要動手了?”聲音如山谷清泉,沁人心脾。看樣子和紅衣女子差不多年紀,肌膚勝雪,姿容絕代,神色間透着些冷清,更有出塵之感。

    紅衣女道:“寧姐姐,他竟不賣給我,早知如此,何不搶了算了?”

    藍衣女道:“你爹說了,這次出來斷不能做殺人越貨之事,以免橫生事端。”

    紅衣女嘴一嘟,不滿道:“我又不殺他,只是搶他的馬而已,我們騎馬而行,豈不甚好?”這兩人說話也不避忌,只顧說自己的,全讓白衣人聽了個清清楚楚。

    白衣人貌似對這兩人產生了興趣,大聲道:“好啊,丫頭,你倒來搶搶看。只不過若是打不過我,可不要哭鼻子喲。”

    紅衣女道:“哼,這是你自己說的!看招!”蒼啷一聲,她已拔刀出鞘,刀鋒閃出凜冽的寒光。

    藍衣女拉住她:“鳳兒,何必理他。”

    白衣人笑道:“若是怕了,就快快走吧,別耽誤了爺趕路。”

    紅衣女道:“我會怕你?”說罷掙脫手臂,一躍而起,刀鋒直朝白衣人身上招呼過來,看似凌厲,卻並未朝着要害之處。

    白衣人拽着繮繩借力往後一仰,腰身幾乎貼於馬背,隨即輕身坐起,雖是輕鬆躲過,心中也不禁嘆道:“好快的身手!”又知她留了幾分氣力,並未真想傷他,隨即喝道:“丫頭,儘管使出全力來!”

    紅衣女見未傷及他分毫,心中也頗不服氣,凌空一道翻轉,一雙繡腿在路旁的樹幹上“噔噔”借力又是一躍,飛身而回,幾道弧形的刀光在半空中又向白衣人招呼過來,這次的刀更快、更狠,根本看不清刀到底從哪個方向划過來的,只聽見刀與風擦過時的呼嘯聲。隨即聽到她喫痛的一聲“啊——!”握刀的手腕已被白衣人制住,反臂立於馬下,稍一動彈,便痛得眼淚直冒。白衣人緩緩從她手中抽出刀來,在眼前端詳一番,讚道:“好刀!”

    紅衣女氣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咬着牙重重地“哼”了一聲。

    藍衣女臉上露出關切之色,擡頭對白衣人道:“你不要爲難她。”

    白衣人撇嘴一笑,道:“放心,我還不至於會爲難一個小姑娘。我只不過有幾件事要說給她聽。”說罷低頭對紅衣女說道:“第一、買賣需是一個願買、一個願賣纔行,否則和強搶沒有差別;第二、這世上還有很多用錢買不到的東西;第三,初出江湖,千萬不要認爲自己很厲害;第四,”白衣人笑了:“女孩子家還是不要這麼個火爆脾氣的好,小心以後嫁不出去。”說罷放開紅衣女的手,打馬而去,遠遠地將手中的刀至空中拋落回來。紅衣女接了刀,大聲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白衣人的身影愈行愈遠,已將至不見,聲音隱隱至風中傳來:“我姓白,若是有緣再見,自會知道我是何人!”

    黃昏,小鎮。這是一個不太繁華的小鎮,古舊而蕭條,誰也不知道它存在在這裏多久了,在這山野環抱之中,顯得有些孤單。不過最近卻多了不少過路的江湖客,讓這裏熱鬧了起來。

    現在鎮上最大的一家酒樓——好客樓就很熱鬧。雖然樓角挑着的酒幌子都已破舊褪色,時有江湖莽漢將大錠的銀子重重往櫃檯上一放,櫃檯甚至會發出嘎吱的老舊聲響,卻絲毫不妨礙這裏的好生意。掌櫃的臉笑得就像一朵花。現在酒樓門口正停着一輛華麗的馬車,華麗到每個經過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兩眼。它的主人正坐在酒樓裏喝酒。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留着兩撇小鬍子,讓人注意的是他端着酒杯的手,手指上的玉扳指和藍寶石戒指交相映出誘人的光,無論誰都看得出來價值不菲。他身旁還坐着一個勁裝急服的年輕人,面容冷峻,攜一柄長刀,漆黑的刀鞘上也嵌着一粒寶石,看樣子是他的隨從。

    這時從門外進來兩個姑娘,那紅衣姑娘進門就呼道:“小二,你們這有什麼好喫的?”說完便找張就近的桌子坐了下來。這兩人是誰,卻正是先前在路上和白衣人相遇的那兩位。那小二忙不迭的跑過來,見是兩位漂亮姑娘,頓時來了精神,一邊倒茶一邊道:“好喫的可多了,油潑雞、紅燒錦鯉都是咱這裏的招牌菜,還有今天下午剛從山上打來的一籠兔子,又肥又嫩,做個清蒸是最好不過,配上咱這地道的辣醬…”紅衣姑娘擺擺手,笑道:“行了,把你說的這些菜都上來!再要個爽口的素菜,一罈好酒。”又扭頭問藍衣姑娘道:“寧姐姐,這樣可好麼?”見藍衣姑娘點了頭,方纔對小二道:“去吧。”

    “好咧~!”小二樂呵着跑了,還不忘回頭再看一眼。

    紅衣姑娘把包袱往桌上重重一放,拖長音道:“走了這麼幾天,總算可以好好喫一頓了。”

    藍衣姑娘笑道:“嗯,待會兒再找個地方好好歇一宿,就能解這一路上的乏了。”

    鄰座有幾個江湖莽漢正喝到興頭上,見這兩個姑娘進門,已先直了眼。此時爲首的那個漢子已按捺不住,端着酒杯涎笑着走過來:“兩個小美人兒,陪咱哥們幾個喝幾杯,怎麼樣?”

    紅衣姑娘皺眉擡頭一看,見一個絡腮鬍子的壯漢喫得滿嘴油正醉醺醺的望着她倆,眼神直在她們身上飄,頓時怒道:“滾開!”

    藍衣女子也滿是厭惡之色。

    那漢子道:“連生氣的樣子都這麼好看,我怎麼捨得滾呢?”後面的兄弟們也跟着嘻嘻笑起來。

    店裏的食客紛紛側目,有的已在悄悄付賬準備溜走,有的則敢怒卻不敢言。馬車的主人似乎在看這邊,又似乎全然不在乎此事,只是拿了幾粒花生邊剝邊喫起來。

    紅衣女子瞪眼道:“你再敢看一眼,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那漢子也是個習武之人,加上酒壯色膽,哪會害怕,全當小姑娘嚇唬人的,笑着對她的臉蛋伸出手來:“嘖嘖,瞧這話說的……。”

    說時遲那時快,紅衣女子從筷兜裏“倏”地拈出一雙筷子來,翻轉手腕一擲,已將兩根筷子穿入漢子眼中。

    大堂裏頓時安靜了,只剩下那漢子的慘叫聲。

    那漢子嗷嗷叫着捂住雙眼,鮮血從指縫中流出來,滿是橫肉的臉因痛苦而猙獰。可憐他未佔得半分便宜,卻瞎了雙眼。那幫兄弟見這女子身手如此之快,如此之準,已嚇得魂都丟了一半,扶着壯漢連滾帶爬地走了。

    紅衣女子對着門口啐了一口:“呸,什麼東西!”

    大堂裏又熱鬧起來。

    店小二端着菜盤在遠處躊躇了幾步,終於鼓足勁兒端上來,遠遠的伸過手臂來往桌子上一放,再不敢多看一眼,轉身就走,恨不能三步併成兩步。

    紅衣女子喊道:“小二!”

    店小二嚇得立刻停了腳,轉過身來,皮笑肉不笑的問道:“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紅衣女子道:“你又沒得罪我,怕什麼!真是奇怪!”

    店小二頭點的像雞啄米:“是、是,沒有、沒有害怕。”

    “嗯。去吧。”

    店小二依舊三步併成兩步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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