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同一個生產隊的自稱徐嬸子的來看林微微了。
“哎呀,林知青,你這可是真的遭了大罪了。
瞅瞅這纔多少日子,這小臉就瘦得不夠一巴掌的。
這要是再繼續住在醫院裏呀,等出院的時候,還不得瘦的跟螳螂似的。
可憐見的,你這胳膊腿都斷了吧?
這以後還能不能跟之前一樣好使呀?好不了了吧?
我還聽說你還啞巴了,你說說,你這整個一人沒啥好地方了。
在咱們農村,你說你這一個殘廢,動彈不得,還不能說話,你這以後可咋過日子呀?
虧得你這給評了工傷,不然就你的那兩百塊錢根本就不夠治病的。
還不得早就把你給趕出醫院去了。
嬸子也是可憐你一個孤兒,
現在又變成了殘廢,手裏就那兩百塊錢,也不夠幹啥的。
嬸子今兒來,就是要給你介紹對象的。
嬸子孃家的一個侄子,今年32了。
小時候呀,我那嫂子沒給照顧好,掉進了湯鍋裏。
臉上呀,留下了疤瘌。
這醜是醜了些,可這不耽誤幹活呀。啥時候都能掙個滿工分。
我那嫂子說了,只要新媳婦進門,就讓分家單過。
嬸子這不是琢磨着嘛,他缺個媳婦,你缺個賺錢養你的。
你說你一個殘廢,整天只能躺在炕上,啥都幹不了。
別說燒火做飯了,就是整口涼水都沒人伺候。
我那侄子沒別的要求,只要能給他生兒子就行。
你這也沒孃家,也沒啥嫁妝,聘禮啥的也就別要了。
等你能出院的時候,我就讓我侄子直接過來接你。
你們倆去把結婚證一扯,就這麼直接住到一塊兒去,挺好。你看咋樣,要是行,你就點點頭。
哎呀,嬸子忘了,你這都殘廢了,動都動不了,是不是掐一把都不知道疼呀?”
說着就朝着林微微的胳膊掐去。
別說林微微要發飆,就是隔壁的肖陽青兄弟倆,腦門子的青筋直突突。
“住手。”三聲同時響起。
林微微躺在牀上,眼珠子盯着徐嬸子。
“徐嬸子,誰跟你說,我殘廢得連話都不能說了?誰跟你說我有兩百塊錢的?
我這天天躺在醫院裏,除了每天護士能給我送口粥喝,連買乾糧的錢都沒有。
嬸子你說今天來看我的,可是給我帶了啥禮物過來?
我們知青點的那些個知青,頭些日子過來,還給我送了兩瓶罐頭呢。
嬸子這是帶着兩串香蕉來的嗎?”
“啥香蕉?香蕉是啥玩意?我只聽說過,可是沒見過。
咋,能來看看你就不錯了,咋還問嬸子帶沒帶東西呢。
不帶這麼沒深沉的。
以後你就是我侄媳婦了,哪有侄媳婦跟自家大姑要東西的。”
徐嬸子趕快聲明,生怕話說晚了,就得真去給林知青踅摸香蕉了。
林微微看向徐嬸子那空空如也的雙手,
“嬸子哪裏需要去買香蕉呀,你這不是天生自帶兩串香蕉嗎?不信你擡手瞧瞧。”
徐嬸子跟肖陽光都沒聽懂,肖陽青卻是聽懂了。
徐嬸子琢磨了半天自己的雙手也沒研究明白。
知道這肯定是林微微在嘲笑她,臉子撂了下來。
“就是你們城裏人怪話多。
嬸子是沒正經進過學堂,能認識些字這都得虧在新國家。
有了掃盲班,嬸子纔能有機會識字。
那個你還真不能說嬸子沒給你帶東西,這不,在嬸子挎兜裏呢。 ”
說着徐嬸子從衣服兜裏摳了半天,拿出了兩個雞蛋。
只是看那雞蛋的顏色,林微微敢肯定,雞蛋要是磕開,指定是臭了。
“嬸子還真貼心,拿了這麼金貴的東西,是熟的嗎?
我這都餓了,嬸子磕了餵給我喫吧,我現在動不了。”
一句話下來,徐嬸子的臉色又難看了起來。
“這個、這個還不能喫,今兒嬸子出門着急,揣兜就出門了,忘記煮熟了。
嬸子先拿回家,拿家去煮熟了再送來給你喫呀。
那個話我也說清楚了,你看你啥時候能出院,我這就讓我那侄子來接你去打結婚證。”
林微微“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嬸子,你可別叫你侄子來了,我沒打算嫁人。
你侄子身板子好,還能掙滿工分,還是去找個手腳健全的媳婦去吧。
我還是直接在醫院裏躺到手腳能動了再出院。畢竟,我不是那保證能生出兒子來的人。
嬸子還沒跟我說,是誰告訴你我有兩百塊錢的?”
徐嬸子正處於林微微拒絕她的憤怒中,聽了林微微的問題,想都沒想,開口就應。
“還不是你們知青點的江琴。
不是,你管誰說的幹啥?我就問你,你個殘廢,憑啥不嫁給我侄子?”
林微微人雖然躺在牀上,臉卻也跟着冷了下來。
“憑啥我就得嫁給你侄子?你當自己是天皇老子嗎?
滿清皇帝都下臺了,咋地,你還想再整個太子爺出來是咋地?
大領 導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提倡婚姻自由呢,你有啥權利在這裏替我做主?
跑我這兒耀武揚威,合着看我現在受傷不能動彈就欺負人唄?
我看嬸子是打錯了主意。
肖二哥,麻煩你幫我去報公安,
就說有人要逼迫勞動婦女嫁人,搞封建剝削階級那一套。”
林微微話落,肖陽光一個躥高,就往外跑。
他早看徐美蘭不順眼了。
從打一進門就沒句人話,當誰聽不出來呢,這是打上了人家林知青那兩百塊的主意。
“你給我回來,你個小兔崽子,你給我回來。”
徐美蘭跟在肖陽光的身後就跑了出去。
臨出門之前還不忘把放在牀頭櫃上的倆變質的生雞蛋拿走。
只是跑得急,纔到門外,“噗通”一聲伴隨着兩聲微弱的“啪嘰”,徐美蘭摔倒了,“啪嘰”自然是那兩個臭雞蛋碎掉的聲音。
黏糊的液體,很快滲透了徐美蘭的衣裳。
外面看那顏色黃黃綠綠的,像是兜裏揣了兩兜屎。
伴隨着難以描述的臭味,路過的病人家屬紛紛捂着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