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沉輪這步棋的想法很好，但可惜……”
“可惜什麼？”
楚留香對此很不解，這兩人不但將敵人潑來的髒水當做談資，甚至好像還在爲敵人惋惜。那些流言蜚語基本就是在顛倒黑白，他看了都生氣，怎麼這兩位能這麼平靜？
“他選錯了時間。”
“這種手段要是放在以前，沉輪挑撥離間肯定是一挑一個準，但很可惜，現在已不是從前。”
風僧白雲劍把手裏那疊謠言往後一扔，姿態隨意，紙張在空中灑落，也不回頭看看有沒有扔在桌子上，主打一個隨性。
“如果是以前，那江湖早就已經吵的不可開交，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但現在是現在，百姓是第一次聽說我們，有時候還分不清大家誰是誰，讓這些傳言失了可信度。”
連他們的名字都記不對，還指望有多少可信度？
“再者，三教隱居已久，早以沒人還記得先天人，沉輪把故事寫的再精彩，觀者也無法將真人聯想出來。更多人在看到、聽到的時候，大概只會以爲是些志怪小說吧。”
雙方的生活習慣、行爲常識都存在極大的差異，很多事情普通人理解不了，謠言裏說的振振有詞，落到別人耳朵裏，真實度可能還不如酒樓說書。
“兩方的生活早已割裂，沒人會信這些天方夜譚的。”
這就是柳清緣讓沉輪搞散播謠言這一套，又不擔心玩脫的原因，三觀有壁，羣衆調不到。
畢竟這裏不是那個死幾十萬人，人口密度也減不下去一點的苦境，這是個以現實古代爲基礎的武俠世界，有切實統治管理的中心權利，有自己的秩序。
這個社會里，人員構成中最多的就是每天忙於耕作生存的平頭百姓，沒有那麼多人對武林江湖投注視線，事實上，他們也沒有太多的心力去關注這些事。
一羣名字奇怪，還不認識的人身上的謠言根本提不起他們的興趣，還因爲大部分人都不識字，流言傳的磕磕絆絆，根本達不到原劇劇情裏那種讓人看了血壓飆升的殺傷力。
按照這個世界的常識，如果你聊的是陸小鳳楚留香這些風流人物的八卦，或者像之前無爭山莊少主原隨雲、少林寺無花和尚這些事情，大家都聽過幾句，自然也會相信你。
但如果你跟別人說的是一個個名字複雜，且帶着佛、菩薩這種一看一點不像凡間來的稱呼，還說這些人幾百上千歲，跟魔族妖族勾結什麼什麼的。
那麼在聽的人眼裏，對方只會覺得你精神上有點不正常，或者乾脆以爲你看畫本看入魔了，畢竟他們在此生活了這麼多年，哪來這麼多神仙妖怪的。
就算已經有人相信了先天的存在，並能將謠言裏的人物對上號，但這種人不但少，而且大都是跟真人接觸過的，比如少林寺和武當的人。
這些人知道現實確有此人，但作爲先來後到的心理，他們肯定是選擇站在正道這一方，畢竟都是親眼見過開大發威的。
那對於這些親眼見過的人來說，一邊是長得好看如神仙的人物，還有朝廷支持，一邊則是不知道哪冒出來的市井流氓，仔細一查好像還是通緝在案的土匪。
還用得着說什麼，他們應該信誰這不是一目瞭然嗎？
“如果香帥你從沒認識我們，卻有人跑過來跟你說：有一個佛門高手，不但能把自己分成好幾個大活人，還生下了一個魔王孩子，你會信嗎？”
“……不信。”
被這麼一問，他也反應過來了。
問菩提這個描述，楚留香一聽就知道說的是天之佛，他能那麼快反應過來，是因爲自己與這些人已經認識很長時間，日常思維和三觀已經很貼近這些人。
不管是五顏六色的頭髮，飛天遁地的神通，絢麗的術法佛光，還是什麼身外化身、炸裂的輩分，現在的楚留香早已能坦然接受，他自己也正在學習化光而行。
但如果是一切都還沒有發生的時候，自己還沒去珞珈山遇到近月觀音的時候，若是有人跟楚留香說這個的話，他百分百會以爲自己遇到了瘋子，還是瘋的很徹底的那種。
“所以，完全不用擔心。”
風僧白雲劍一攤手，表示這事不用管了。
“跟從前某些傢伙比起來，沉輪這一手根本算不了什麼。”
“哪怕是在以前，別離禪挑撥三教，用的也多是栽贓嫁禍，只是因爲他現在沒有這種條件，只能出此下策。”
“是嗎……”
楚留香有些心不在焉的翻看搜刮來的流言，上面的信息半真半假的相互摻雜，他在其中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身影。
聽聞菩提和風僧白雲劍的意思，裏面有不少陳年舊事都被沉輪拿來做了文章，也就是說，曾經便有敵人以此攻擊他們，甚至給當事人留下了極大的傷害。
犧牲、獻祭，佛誕魔、魔成佛，以殺證道，罪孽洗刷，前世今生……
他就這麼一頁一頁的看，從那極少的真實信息中，楚留香好像看到了佛者們曾經的不甘和無奈，到底經歷過多少次栽贓與誤會，才能在現在的誣陷中談笑自若？
等一下，前世今生？
看到這裏，楚留香有些不可置信的擡頭。
“聖虔者您……還有前世？”
“所以才叫因果之子。”
問菩提不以爲意，展開琉璃金扇，半透明的扇面將他面容鍍上一層金色的面紗，使人看不清他嘴部的動作。
“現在，我們只需要盯好沉輪的動向就行了。”
“你被人盯上了。”
八面鬼戎站在一處陰影之下，看着打坐調息的沉輪，眼中滿是看好戲的意思。
“吾當然知道。”
被敵人盯着這件事，沉輪一直都知道，特別是自己讓人去散播謠言的時候，早就知道他會被層層鎖定。
但知道歸知道，他可一點都不想被八面鬼戎看熱鬧。這個人自出現開始，就一直說着模棱兩可的話，經常藏在暗處觀看其他人的動向。
“比起吾，你不如擔心一下自己，釋至伽藍恐怕已經在找你了。”
在得知與自己接觸的問天敵是一頁書假扮後，沉輪便開始覆盤自己之前的交流，想起他爲了取得佛業雙身信任，還透露出了八面鬼戎在佛門安插暗樁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