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清晰。
一隻白色的蝴蝶撲扇着她柔軟的翅膀,不知從何處鑽入。這小小的生命彷彿抱着一團暖陽,蝶翼的扇動下,是細碎的光。
墨北知道蝴蝶的翅膀上有鱗粉,那是它們翅膀顏色多變鮮豔的原因。而眼前的情況或許不能以他先前的學識來解釋——這是一個神奇的大陸——因此,墨北更願意賦予眼前更瑰麗的色彩:
羅莎琳,以及——魯斯坦。
這隻白蝴蝶給他的感覺和在記憶幻境裏見到的羅莎琳一樣。純淨,自由,爛漫……
就這麼一瞬間,墨北好像再一次聽到了羅莎琳清甜的歌聲。
蝴蝶悠悠地扇着翅膀,輕如雪花般點落在水計時的一角。
墨北趴在桌上。興許是他不想驚擾到這個小生命罷,就連呼吸都被他刻意放輕放緩。這隻蝴蝶非常識趣地停留在原地,而後緩緩將身子緩緩轉向墨北。
“誒?”墨北眨巴眨巴眼,心想這隻蝴蝶是不是就像老一輩人說的“有靈性”那樣。
小生命似乎看出了墨北的想法,翅膀悠然地輕輕張開後合攏,好像在說他並不害怕眼前的少年。
“咕嘟”“咕嘟咕嘟”某個角落發出了奇怪的聲音。然而稍微將注意力集中——不,不是某個角落,而是眼前——
水計時!
墨北直勾勾地盯着,小心翼翼地將元素力覆蓋在水計時的水流中。而這次,計時器中的水滴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識,果斷拒絕聽從墨北的命令。
是很少出現的情況。
“再試一次。”墨北閉上眼睛,將意識集中在水計時的附近。
當他靜下心來控制水流時,元素力竟被一股狂躁的力量彈開。
他徵了神,是從未有過的情況。
蝴蝶的雙翼似乎抖了抖,似乎感知到了什麼。或許是他不願就這麼讓蝴蝶離去,又或許是很好奇水計時中蘊含的奧妙,精神高度集中後,墨北乾脆將部分意識投入水計時。(當然,這裏也有燭曰的幫助)
——————水計時————————
整個裝置中明明只有幾滴水,墨北看到的卻是一片湖泊。
除了微風與青草,湖的中央還臥着一塊小島。
啊啊,他想起來了,羅莎琳似乎就是在這兒看清了被焚燬的臉龐。只是,羅莎琳沒有在這兒。
墨北將目光投向湖心的小島,不由地走去。
每當墨北靠近一步,湖水就躁動一分。直至走近環繞島嶼的水流時,那水如沸騰一般咕嘟咕嘟地翻騰,蒸汽使得整個湖面都朦朧起來。大量的熱氣甚至讓人無法呼吸。湖水是這般躁動,那外界的水計時出現這樣的情況也就情有可原了。
“看來方向沒有錯。”墨北進一步確定了羅莎琳的位置,“沸水應該也是水吧?”這樣一來,他是否也有讓湖面平息的能力?
水計時中的世界好像讀出了墨北的心思。湖水掀起浪潮,洶洶撲向墨北腳下的土地。
“外來者…外來者…”好似每一滴水中都有空靈的女聲迴盪。面對警告,墨北卻認爲自己好不容易纔來到這裏,又怎麼能輕易離去?
“離開…離開!!!!!”水滴的聲音慕然尖銳,它們慘叫着,沸騰着,蒸汽充斥整個小世界。可就算墨北已經被逼得步步後退,那又如何?湖水只是通過沸騰的聲音撕扯自己的身體,發出陣陣銳鳴。
模糊的視野中,好似又有點點晶瑩飄落。那是什麼?無法思考的大腦,卻是破天荒地讓他聯想到了先前的蝴蝶。像細碎的光,像飄落的雪。啊啊,墨北擡頭,似乎真的能夠感受到不屬於這個環境的涼意。怎麼會呢,應該是身體被熱到只能靠編織一些幻覺來保證軀幹的主人不放棄活下去的希望吧。
最後的理智驅使墨北召喚[燭曰],風爲他開出一條道路。
晶瑩緊接聚集,飄落,安撫着湖水。而後,瞬息之間,湖水的一角已經凝成冰塊。
墨北踏上冰面,似乎又活了過來。
擡頭一了,湖心的小島上,火焰的高牆焚燒着。不明的黑影映於血紅的焰花,隨之搖晃,扭曲。
墨北攤開五指,流風彙集,載着他懸停空中。
他看見了——島嶼的中央——「女士」羅莎琳。自烈火的擁抱讓墨北難以辨認究竟是羅莎琳的身上遍佈火焰,還是焰色的長裙在簇擁中似火一般流動。
而墨北所見更爲神奇的一幕,則是柔柔吹拂在羅莎琳身上的冰雪。是藏匿在雪花片中的風把它們送入。
雪花不知從何而來,卻是無止境地灑落。冰冰涼涼的,星星點點的,而能義無反顧地撲向火焰,拂向羅莎琳。
落在魔女身上的雪花於降下一簇火苗的溫度後化作水滴,裹挾着火的能量順着泥土的縫隙融於湖水。
可以推測湖水爲何沸騰的原因,估計就是吸收了羅莎琳身上的火元素吧。
可雪花從何而來?
一道紅色的殘影落在墨北的身邊。是熟悉的能量波動和氣息。能夠如此自由穿梭於世界的傢伙只有那一位——
“燭曰!”
殘影覆於墨北雙眼之上:“吾將示子所視之世界也。”
“誒?”墨北眨了眨眼,除了世界更加清晰之外,似乎並沒有別的區別。
“小子,將注意力集中在那位魔女身上。”
仔細盯了一會兒後墨北才發現羅莎琳身上的端倪——一層冰色的能量體,似霧一般虛渺。再眨眨眼,能量體逐漸凝聚出一個人形。最後,五官也浮現出來。
果然是那個人——魯斯坦。
“看到了?”燭曰在一旁爲墨北解釋這個世界中的情況,“用自己的靈魂化作冰晶來融化魔女的火焰。”
“燭曰你的意思是…這裏的湖水,其實都是魯斯坦的…?”
見墨北遲遲不肯下定論,燭曰漫不經心地回答道:“靈魂。”
所以這沸騰的湖水,都是魯斯坦被燒灼的…靈魂。
一時間頭皮發麻。
他們就這樣站在湖水中的一塊冰面上,靜靜等候這場雪的消逝。
如鵝毛大的雪,後來只能用細沙形容。墨北看見近乎虛無的魯斯坦單膝跪在羅莎琳身前,輕輕托起對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最後的靈魂,化作最後一片雪花,落在羅莎琳的胸口。
一瞬間,火焰不甘地鑽回土壤,留下滋滋地不滿聲。湖水也平靜下來,不曾顯露沸騰的模樣。羅莎琳揪住淨色的裙襬,怔怔望着湖面的倒影:
“剛剛是你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