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鄉,山環水繞。此時煙雨朦朧,不大清晰的羣山連綿,細雨中像極了畫家筆下淡然的水墨。
山腰竹林中,一頂黃色的小雨傘出現在灌木叢上,一晃一晃地向前移動。
原來是一名小孩。
孩童揹着書包,踩着一雙沾滿泥土的雨靴。身上穿着的校服洗得將近褪色,仔細看還能見到縫製的痕跡。
他翻過石塊,越過斷木…竹林中的竹子很多,大多挺拔。但孩童並未停下,直至見到兩棵挨在一起的竹子——
“細細簌簌”
竹林中,一頭鹿探出腦袋。她看見孩子,“呦呦”叫喚起來。
“…媽媽,阿墨在這裏。”
母鹿走出叢林,悠悠來到墨北跟前。她主動向前伸脖子,鼻子與孩童相碰。她沒有鹿角,所以不必擔心會對孩子產生傷害。
墨北捧着母鹿的臉,與她親暱。孩子的臉龐稚氣,還有着些許嬰兒肥。爲了方便,墨北從來沒有留過長髮。母鹿的毛軟乎乎的貼着他的肌膚。
墨北擡起手臂擦了擦臉,擦掉母鹿毛髮中貼上來的雨水。母鹿擡頭,走回叢林。不一會里面就響起了甩水的吧嗒聲。
墨北放下自己的小書包,從中拿出一份綠豆粥,還有幾片小餅乾。
“爸爸媽媽,阿墨來看你們了。”雨漸漸大起來,墨北將小雨傘往前傾,遮住粥和餅乾,“媽媽說不喜歡看到爸爸喝酒,所以這次阿墨給你們帶了綠豆粥。王阿姨說綠豆粥要煮的軟爛纔好喫,阿墨可是特地熬了好久好久——”
“還有這個,是老師給我的小餅乾。阿墨分了幾塊出去,剩下的都帶給爸爸媽媽哦。”
母鹿甩完了水,可難免還是有些溼漉。她走過來,將腦袋探到墨北傘下。
面前的兩棵竹子有着獨特之處,它們如恩愛的夫妻般相互依靠。
“呦——”母鹿長嘯,鳴叫聲使得整片山林更加幽寂。
墨北已然見怪不怪。每當他來到這裏和爸爸媽媽說話時,這隻鹿便會鳴叫。只是她的聲音有些尖銳,又站的近了些。墨北只好用小手捂住耳朵。
這時,母鹿便會停止鳴叫。
她走上前,低頭喫着碗中的綠豆粥。
墨北也不阻止,而是繼續和兩顆竹子分享近期的見聞:
“學校後面的花又開了,香香的,但是阿墨聞多了會頭暈;”
“阿墨一個人就把教室打掃完了,還被老師表揚了…”
諸如此類的事情很多很多,墨北恨不得把全部的事情都說一遍。
可每次說到了最後,他都會變得哭哭啼啼,說自己很想他們。
母鹿並沒有將粥全部喫完,而是留下一半。她再次湊到墨北身邊,頭頂的絨毛蹭去墨北臉上的淚,一次次朝孩童手心哈氣。
“阿墨知道啦…謝謝…”
一人一鹿的溫馨並沒有持續多久,母鹿突然掙脫了墨北,發出尖銳淒厲的鳴叫。
她將頭抵在墨北背上,推着對方往山下走。
——早些時候,另一邊——
燭曰的傳送通道將四人送在山頂。
傾奇深吸一口空氣,臉上泛着紅潤:“這裏和踏鞴砂完全不一樣!”
“找到了,墨北在下面。”
四人朝着山下趕去。
雖然燭曰封鎖了他們的部分力量,但下山的速度並未受到阻礙。幾人或是對這樣的地形熟悉,或是有着不凡的身手。不一會兒,他們就看見了揹着小書包的墨北。
傾奇者從未見過“鹿”這種生物,他下意識認爲這種生物會和小鳥一樣容易親近,便將腳步稍微放快了些。
而母鹿則在這時受到了驚嚇。作爲動物的她猛的擡頭,卻不慎將墨北頂出去。
“哇啊啊啊啊!”墨北前方是一段下坡,一頭鹿向前頂的力氣哪是一個孩子能抵擋。
傾奇者趕忙衝出去,不顧一切的地往下躍。
墨北閉眼,感到天旋地轉。他知道自己正在往山下滾,可身上沒有傳來疼痛。
直到平靜下來,包裹着自己的物體才緩緩打開,放他出來。
是一位穿着白色衣服的大哥哥。
傾奇者跪坐在泥土中,身上的衣物也不可避免地弄髒。
墨北很自責,他伸手將傾奇者臉上的泥土擦掉。
傾奇者托住墨北的手,語氣溫和:“沒事吧。”
“我…我沒事。對不起,讓你受傷了。”墨北趕忙將對方從地上拉起來,雖然一個孩子的力量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傾奇者起身,墨北見狀又向山頂爬,直到找到他的頭紗。
孩子小心地將它疊好,雙手送到傾奇者手中。
“謝謝墨北。”
墨北一愣,眼中閃過驚訝:“大哥哥,你知道我?”
“嗯嗯,我們都知道。”話落,墨北望着站在上方的三人。
傾奇者蹲下身,握住墨北的雙手:“墨北可以叫我傾奇。以後可以讓我來照顧你嗎?”
傾奇的眼睛溫和而純潔,任誰盯着這雙眼睛都無法拒絕。
“……好。”
墨北顯得侷促,孩子不安地低下頭。
“這裏還有三位哥哥,他們也會一起來照顧你——我們和墨北,都是家人。”
“家…人…”
再次擡頭,墨北的眼眶已經紅潤:“真的是…家人嗎…”
稚嫩的聲音中夾雜着顫抖。
墨北已經不再奢求身旁有家人。他認爲自己一生不配有家人相伴。
不知道怎麼回答。但他渴望擁有這樣的家人。
孩子回以擁抱。
傾奇者揉着墨北的後腦勺,手指舒適而細膩。
他迫不及待地認識了每一位哥哥的名字。
傾奇、黑主、斯卡拉、流浪者……
他牽着傾奇者的手,將四人帶回家。
只是在路上,傾奇不解的問墨北爲什麼在下雨天來山上。
“我來看我的爸爸媽媽。”
“爸爸媽媽…?”
“是呀,那棵竹子就是我的爸爸,那隻鹿是我的媽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