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滄晏纔剛入城,聖上只賜了他一座府邸,沒有其他別院房產,所以這些人一下子擡回來二三十名傷員,沒別的地方好安置,只能在後花園僻出一處院落。
宋連荷回房途中,看到了躺在院子裏的人……
她的腳步滯住。
當初看書時記憶深刻的畫面,如今呈現在面前,其中震撼可想而知。
這二三十人全部躺在廡廊樹蔭下,能夠看得出他們正在痛苦着極大的痛苦,傷創都在皮肉上,潰爛的速度十分快,有的深可見骨,感覺就像有無數螞蟻在傷口處啃食,那種鑽心的疼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有的實在太過痛苦,不停地用頭撞樹,撞得額頭血肉模糊……
儘管如此,所有人也都咬緊牙關,臉頰肌肉繃緊,脖子上青筋迸出,哪怕疼得指節捏斷了,也無一人痛呼出聲。
龐吉良忙叫阿狗,“快去請準公子!”
“準公子隨主公去祈官城……”
“那就去請大夫!再去請!把城裏所有大夫都請來!”
這時,躺在角落裏的鬚髯壯漢出聲制止,“良叔……莫要再請了,沒用的。”
“不行!”龐吉良蠟黃枯瘦的臉急得通紅,“那要我眼睜睜地看着你們出事?快去請!”
“不許去!”
申阜左側肩胛的刀傷,正在汩汩冒着血,將繃帶全部染紅。
他卻不在意似的一把扯掉,“這件事透着古怪!我們此次的埋伏中得十分蹊蹺,他們明明可以將我們趕盡殺絕,何必下此等詭異的毒,讓我們拖着一條殘命回來?”
宋連荷不由得多看了這位“申鏢師”幾眼。
是個有腦子的。
龐吉良怒道:“即便如此!你和兄弟們的命也得救!”
申阜直接抽出腰間佩刀,“若是拖累了主公,我等兄弟寧願現在就報效主公!”
“申阜!”
龐吉良氣得不輕,可也不知如何是好。
雙葉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啊,嚇得“啊”了一聲,直往宋連荷身後躲。
“小、小姐……他們這是、是怎麼了?”
阿譽只掃一眼就調開了視線,低聲道:“就算叫來了全城的大夫也沒用,他們哪曾見過這麼詭異的毒?”
玄魅低頭,表情黯淡。
這時,身邊一聲嘆息。
玄魅側過頭去看,宋連荷無奈地搖了搖頭,好像終於下了決定,拎起裙襬走進後花園,邊走邊把裙襬打個結;然後一隻手抓起長髮,三兩下就挽成個簡單髻,用骨簪固定,同時吩咐雙葉找根麻繩襻膊。
將自己拾掇利落後,她徑直走到龐吉良面前,“良叔,我來吧。”
*
城外,三匹快馬。
影衛收到消息後,就將這一切彙報給周滄晏。
周滄晏當即帶着他和淮公子,火速趕回陵安城。
趕回府時,已至深夜。
周滄晏跳下馬,剛奔上臺階,就被人扯住。
他回頭,一雙犀利的眸對上淮公子的視線,後者緩緩道:“太遲了,王爺最好……做好準備。”
可是,當三人來到後院時,看到的卻是另一副景象。
燭光中,淺衣女子正在處理傷口,身上襜裳幾乎被血染紅。
她髮鬢凌亂,額前散着幾縷碎髮,白玉般無暇面頰沾了幾滴血,她渾然不知,手中拿着針線,手起針落,直接穿過對方皮肉,她卻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身後是已經包紮好的傷員,安靜躺在那,全無痛苦神色。
“藥來了!藥來了!”
雙葉和阿譽拎了兩大桶湯藥過來。
宋連荷頭也沒擡,“給他們都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