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磐息閣。
與樓下的喧鬧不同,這裏是整個蓓月樓視野最好的位置,打開窗戶即能俯瞰樓下全貌,居中的圓形舞臺上,此刻正有幾名藝妓在跳舞,偶爾擡起的長腿,難以遮掩裙下風情,惹下底下一陣叫聲。
“她真這麼說?”
廂房內,一襲玄衣面罩銀色面具的男子,慵懶地靠在軟榻上,一手撐着頭,沒什麼溫度的琉璃眸擡起,視線落在對面女子身上。
“是。”
玄魅如實彙報:“翎王代祁貴妃傳話,還說明日要請小姐進宮說話。”
榻上男子不屑冷哼了聲:“真是出息。”
祁貴妃找宋連荷能說什麼?
無非就是替她那個外甥說話,想在大婚之前挽回局面。
搶不到,就將家中長輩擡出來,他這個侄兒,可不是出息嘛。
旁邊,影衛有點急:“主公!萬一宋二小姐再被祁貴妃和翎王給忽悠了怎麼辦?畢竟宋二小姐看起來實在是……不太聰明的樣子。”
玄魅把眼一瞪,“你說誰不聰明?”
見她那麼護短,影衛急忙投降,“我我我,說我總行了吧!”
不過影衛也是真替主公着急,宋二小姐肩負爲駱家開枝散葉的艱鉅任務,怎可叫別人挖了牆腳?
“影子。”
周滄晏突然出聲,口吻有幾分閒適,“好久沒去看望皇嫂了,也該去宮裏走動走動了。”
影衛立馬支棱起來了:“是!”
周滄晏又瞥一眼玄魅,“加派點人手在醫館,別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鑽進去。”
玄魅應:“是。”
她才退出去,管家就過來了。
影衛納悶,“良叔,是府裏出事了嗎?”
不然他老人家怎麼會來蓓月樓?
沒人知道,這蓓月樓實則是主公的產業。
“呸呸呸!”
龐吉良瞪他一眼,“狗嘴吐不出象牙,府裏好着呢!”
擡眼就看向周滄晏,乾癟的面頰都變得表情豐富了,“王爺,這幾日怎麼不見二小姐到咱們王府來呢?她不來,您也不回來,老奴着急,也顧不得那麼多,只好跑到這來找您了。”
說着他就嘆口氣道:“您說二小姐一個姑娘家,以她目前這種情況,一個人住在外面怎麼行?喫住都不方便,又沒有人照顧,老奴放不下心啊。”
周滄晏不知在想些什麼,右手指腹摩挲着左手的骨戒。
明明人是坐在這兒的,卻總有種超脫於世的感覺。
“老奴從府中挑幾個得力的丫鬟老媽子,明日一早就給二小姐送去。另,老奴已將隔壁的製衣坊和茶坊也都買了下來,王爺若公務繁忙不方便回府,也好就近休息。”
影衛聽了都不得不挑大拇指。
良叔這執行能力,真的很可以。
——
轎子被擡進皇宮,宋連荷需步行到潭帷宮,她這一路都是昏昏欲睡。
她昨晚又在研究藥方呢,雞叫了才睡。沒想到祁貴妃那邊早早便派了人來接,她也不好推辭,才睡了不到兩個時辰就爬起來。
可她到潭帷宮纔剛跟祁貴妃請了安,就有人來報,坤儀宮那邊來人了。
“連荷還真是招人喜歡啊,你前腳纔剛到這,皇后娘娘就差人來喊了。”祁貴妃不動聲色地看她,倒把宋連荷看得有點心虛。
是皇后找她有事,跟她又沒關係。
祁妃又笑笑,“既是皇后要見你,你便去吧,不過晌午你可要來潭帷宮陪本宮用膳。”
“多謝貴妃娘娘。”
宋連荷急忙應下。
祁貴妃叫她來所爲何事,其實她心裏也能猜到個七七八八,離開潭帷宮時,着實鬆口氣。
來接宋連荷的竟是皇后身邊的房秀姑姑,她忙朝對方施禮,“見過房姑姑。”
房秀一笑:“宋小姐,皇后娘娘等着見你呢。”
“煩請姑姑帶路。”
從潭帷宮到坤儀宮,需繞行半個皇宮。
當年,祁貴妃向承孝帝特意求來這潭帷宮,就因它距離帝后的寢宮最遠,也表明了自己不想爭取聖寵的心願。
承孝帝自是明白她的心意,也便允了。也正因爲此,哪怕後宮是新人換舊人,祁貴妃在承孝帝心裏也總有一席之地。
房秀讓身露出身後轎輦,“宋小姐,請上轎吧。”
“啊,這怎可使的?”宋連荷立即退後一步,連連搖頭。
在現代時她也是看過宮鬥劇的,在皇宮裏可不是誰都有資格坐轎的,從輦轂、鳳輦再到普通妃嬪坐的輦乘,那都是有嚴格等級劃分制度。
她一個二品大將之女,何德何能?
不,她不配!
主要是,怕招黑啊~
房秀道:“這是皇后娘娘吩咐的,皇后娘娘疼愛晚輩,宋小姐莫要再推辭了。”
“這……”
既然人家都這麼說,再不上就顯得太矯情了。
“謝皇后娘娘,謝房姑姑。”
宋連荷也着實是累了,上了轎後,晃晃悠悠地直打瞌睡。
房秀朝她這邊掃了眼,貌似彎了彎脣角,很快又給壓下去了。
宋連荷的擔心並不多餘,房秀隨走在輦側,擡着她這一路,少不得各個宮的人出來打探,這坐着坤儀宮轎輦的究竟是何人?
怕不是在宋連荷人還沒到坤儀宮,她的身份信息就被扒了個底朝天。
潭帷宮內,祁貴妃正在喂她的鸚鵡,將小米送入寵中食碗,她狀似無意道:“子尹此次……怕是再無機會了。”
她的陪嫁丫鬟亦是如今潭帷宮的大宮女金淑,不解地問:“娘娘何出此言?”
祁貴妃只是斂眸,不置一詞。
坤儀宮。
宋連荷是被人喚醒的。
她揉揉眼睛,看向對面帶着笑意的房姑姑,不好意思地下了轎,往回找補地說了句:“我打小就覺多,姑姑見笑了。”
“無妨。宋小姐這邊請。”
“多謝姑姑。”
宋連荷乖巧地跟在她身後,這可是皇后寢宮,怎敢怠慢?況且,上回替祁貴妃出那主意,無形中可是得罪了整個後宮!皇后嘴上不說她什麼,萬一記恨她怎麼辦?
淳德端坐在花園裏,手執一杯香茗,正眺望園中成片的海棠花。
宋連荷直接跪倒在地,“臣女宋連荷,見過皇后娘娘。”
似是聽到她的聲音,淳德才慢慢調轉視線,杯盞交給房秀,雙手端莊地擱在體前,睨着她的視線窺不出喜怒。
“宋連荷,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