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哈一身黑色勁裝,悄然來到停靠在巷子裏的馬車前,低聲道:“王爺,宋二小姐到了。”
裏面的人有一瞬沉默,接着,車門推開,出來的是“甚無公子”。
巷口,站着兩人。
孔俁一臉鄙夷地看着身旁的女子。
宋連荷起初沒搭理他,可他的眼神着實令人不痛快,回過頭便瞪他一眼:“你看什麼?”
“呵,老子就是想要瞧清楚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他環起手臂,吊兒郎當地咬着根稻草,不屑道:“周滄晏居然還拿你這種女人當塊寶?也是瞎了他的狗眼!”
宋連荷聽他這麼罵周滄晏,便覺全身都不爽。
“呵呵,孔幫主何須操這個心?我再怎麼水性楊花,也看不上你就是了!”
“我呸!老子也不會看上你!”
“看不上我,你老盯着我幹嗎?還是說孔幫主就喜歡口是心非那一套?”
“你你你少污衊老子!”
“呵,就興你辱我名聲,我就不能以牙還牙?我倒是高看了你這位格諾薩河的霸主了,想不到你還是個心胸狹隘之輩,只論男女,不論道理!”
“好你個牙尖嘴利的小娘皮……”
見孔俁擼起袖子,宋連荷亦不怕他,手掐着腰昂着頭,“幹嗎?想動手?”
“誰、誰要動手?你莫要污衊老子!老子就是熱的!”
兩人在這邊鬥嘴,孔俁突然目光一凜,壓下聲音:“來了。”
宋連荷的表情變了變,心跳不由得加快,手心裏也都是汗。
前途未卜,她擔心的不是能不能殺了男主的問題。而是,殺了他後,這個世界會不會崩塌?她這抹穿書的遊魂,又該何去何從,還是說,最終會被抹去她存在過的一切痕跡……
可不管是哪種,也好過被人牽着鼻子走!
與其處處受制,不如大膽博一回!
旁邊低低一聲嗤笑,似在嘲笑她的怯懦。
宋連荷瞥了孔俁一眼,爾等無知之輩,你懂個屁啊!
她又定了定心神,目光再次堅定。
此時,周君臨帶着谷哈已然走過來。
宋連荷轉過身,朝他微笑。
他現身了,這便好。
與此同時,谷哈亦有些不贊同,“王爺何苦親自來見她?若是有埋伏如何是好?”
周君臨看着巷口對他淺笑晏晏的女子,淡聲:“她不會的。”
“這可說不準!要知道宋連荷她……”
“谷哈。”
“……屬下在。”
“本王不想再從你口中,聽到有關她的半句不是。”
“……屬下知錯。”
谷哈縱然再心有不滿,也恭順應聲。
看到來人,宋連荷主動上前:“甚無公子。”
她轉身便要介紹:“這位是……”
“在下認得,鼎鼎大名的兇冥幫幫主。”
孔俁用眼角餘光瞥了瞥他,“算你有眼光。”
周君臨只掃過他一眼,略微頷首,目光便落在宋連荷身上,再不曾移開,眸底的炙熱也越發強烈。
他知道孔俁留在遂寕城馴馬,能夠說服他,此事勝算便多了一分。
可見宋連荷是真的用了心。
換言之,她是真的想要回到陵安,想要與他……
心底倏爾竄出一簇火苗,不停燃燒着,也令他煎熬着。
內心久違的悸動,來得突然又猛烈,是他之前都不曾遇到的。不同於和宋郗蘭一起時溫潤如水的情感,眼前的女子就像一團火焰,炙熱得快要將他融化!
與他後知後覺的感情變化不同,宋連荷此刻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雖然鍾師閩佈置了周密的計劃,但周君臨可不是平庸之輩,畢竟是男主,有光環在,沒那麼容易死。
“別浪費爺爺的時間,宋連荷,你承諾之事可還作數?”
宋連荷忙道:“當然!”
又說:“你替我將這些馬帶至陵安城,我……呃不,翎王殿下定會助你東再起!”
周君臨側眸看她,有幾分意外。
隨即目光之中流露出的盡是讚賞。
她倒是聰慧得很,既得了馬,又能爲他添一員猛將。
如今他正是用人之際,孔俁能雄踞格諾薩河那麼久,能令大承、巫杞、南晨束手無策,是有些能耐的。
更何況,他百毒不侵,又有一身馴獸的本事,由他對付遂北,周君臨自是求之不得。
宋連荷當着周君臨的面,肅容道:“只要你肯替翎王效力,別說是區區格諾薩河,這座遂寕城甚至整片遂北,都會是你的囊中之物!畢竟,這裏是你的家鄉,沒有人比你更適合接手了!”
她說的每一個,都說到了周君臨的心坎兒裏,再去看她,眸底柔情呼之欲出。
孔俁倏爾靠近宋連荷,俊逸邪氣的面容浮現一絲充滿窺探的笑,聲音透着碾磨過後的粗糲感,“呵,你莫不是在這誆騙老子吧?你不過是他的嬸孃,恁地替他做決定?你做得了這個主嗎?”
宋連荷一滯,暗暗瞪他一眼。
先前對詞兒時,可沒有這句!!
這個加戲伽!
周君臨驟然冷臉。
剋制又冷冽的視線,雜着凌厲的鋒勢,一寸寸掠過孔俁。
“嬸孃”二字,似觸發了他的某個禁忌。
尤其是看到他與她捱得那樣近,更是不斷迸出懾人寒意,恨不得化作萬箭將他刺穿!
“她做得了。”
周君臨突然出聲,聲線低沉,威懾十足。
“哦?”
孔俁斜睨他,“呵,怎麼如今一個兩個都能替翎王說話了?”
周君臨擡起手,“拿來。”
谷哈上前一步,將周君臨的魚袋交予他。
周君臨取出裏面的黃金魚符,“這是翎王的魚符。”
孔俁眯起眼睛,陰邪的眸透出幾許詭譎勾澤,“他竟將這等重要之物交與你?”
周君臨面不改色道:“實不相瞞,在下便是奉翎王殿下之命前來遂寕,能得此物作爲信物,是殿下的信任。孔幫主若能爲殿下效力,正如宋小姐所說,日後你便是有功之臣,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看到孔俁眼中不斷蔓延的野心和慾望,宋連荷心中冷笑,就知道這傢伙不靠譜,容易倒戈!
她不緊不慢道:“時辰不早了,你也該帶着甚無公子出發了。”
孔俁看向她,笑得詭祕。
周君臨一怔,脫口而出:“你不和我一起走嗎?”
宋連荷搖了搖頭:“我身份特殊,與你一起定會連累了你。所以,我讓孔俁隨你一起,我留下來也好幫你們轉移視線。畢竟……這批馬還是爲我在此博取過一些信任,他們暫且不會懷疑到我。”
周君臨眉頭緊鎖,始終看着她沒說話。
身後,谷哈走上前,附在他耳邊低聲道:“探子回報,城外的馬場現已是孔俁的人……”
孔俁就在對面,叼着根稻草,脣邊的笑無時不透出一股子陰邪詭譎。
宋連荷盯緊周君臨,心中着實是捏了把冷汗。
她想殺他,卻不能在遂寕城動手,只要遂北一日不反,尚屬大承國土,周君臨就不能在這裏出事,必須把人引到城外才行!
格諾薩河,就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