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雙手勒出了血,手臂都快要被扯斷一樣,他仍是雙腿夾緊馬腹,一手收緊繮繩,一手揮鞭,同時身子伏低,任它是尥蹶子還是半身騰空,抑或是狂奔,晁俊譽始終都是緊緊貼在馬背上!
“呵,這小子倒是有兩下子。”
孔俁半眯着眼睛,睨着馬場。
宋連荷緊張得手心都是汗,原文中的確有寫晁俊譽馴馬有道,周君臨的輕騎所向披靡,他當居頭功。
可眼下她已經不在乎他會不會爭得這個頭功,是否會功成名就!就像全天下的父母一樣,自家孩子無需大富大貴,只要能平平安安度過這一生,那便是最大的福報!
又是半炷香,場上的烈馬漸漸放緩了速度,對於背上的少年也沒那麼掙扎抗拒,直到開始隨着他的節奏在場中馳騁。
“成了!”
窮奇鏢局的鏢師齊齊爆出歡呼,“這小子太厲害了!”
“哈哈哈!真給咱們鏢局長臉!”
宋連荷激動得站起身,朝場中的少年比着大拇指,“阿俊!阿俊阿俊!你是最棒的!!”
身旁男子慢慢擡起一雙疏冷的眸。
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又收回視線。
少年坐在黑色高頭駿馬上,英姿颯爽,威風凜凜,宋連荷甚至看到了幾年後的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
老母親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好不欣慰!
晁俊譽馴服了頭馬,周滄晏當即便宣佈將整個馬場交由他打理。
孔俁一聽就不幹了!
“你們什麼意思?卸磨殺驢啊?老子還在這兒呢!當初可是你們求着老子替你們來馴馬的,老子堂堂一幫主,能紆尊降貴那是爾等的福氣!”
周滄晏回眸,帶着薄涼寒意的眸掃過他,好像才發覺這裏多了個人似的,轉身便對影衛吩咐道:“既無用,那便殺了,本王這兒不養閒人。”
孔俁怔在原地,緊接着破口大罵,什麼難聽罵什麼,市井潑婦都不遑多讓。
宋連荷自穿書以來,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會罵街的!
她甚至有理由懷疑,兇冥幫能夠發展至今,就是孔俁靠着一張利嘴打下來的天下!
她聽着聽着不禁有感而發:“唉,春花若是在就好了。”
它定是好這口的。
宋連荷原本還想多聽會,權當學習風土人文了。
走在前的人倏爾停下,回頭朝她這兒瞥了眼,見她聽得聚精會神,眉頭不悅地擰起。
隨即走回去,伸手就捂住她的耳朵,生怕她聽了什麼髒東西似的!
“你別……別……”
無視她的掙扎,周滄晏直接把人帶走。
“周滄晏!你給老子站住!”
孔俁鬧得正凶,身邊倏爾多了個嘲弄的聲音:“人都走了。”
原本還在撒潑的人,漸漸停了下來,繼而打了個哈欠,整個人看上去懶洋洋地地從地上起來,擡手撣了撣衣衫。
他擡眸朝場中還騎在頭馬上身上的少年瞥了眼,“那小子不錯。”
鍾師閩走近些,“少主公的意思是,讓你收他爲徒。”
孔俁臉上的神情陰晴不定,“呵呵,難道你們沒聽說,老子能練就這百毒不侵的身子,就是因爲好食童男?”
孔俁二話不說,迎面就是一拳。
鍾師閩輕鬆避開。
“鍾師閩!你小子自從加入虎喙後,真是學得蔫壞!”
男子不疾不徐道:“不及孔幫主。”
孔俁也不與他爭辯,退到一邊滿臉的不耐:“最多三個月!”
“半年。”
“四個月!”
“一年。”
鍾師閩對上孔俁執拗陰沉的目光,漫不經心地從懷中取出一物丟了過去。
“再加上這個。”
是個木盒。
孔俁狐疑地看他,猶豫下,隨即打開來。
是隻人耳。
血已乾涸,耳垂上墜着串綠松石耳飾。
他一怔,隨即捧着盒子大笑!
“師兄啊師兄,我早就說過,你是鬥不過我的!”
鍾師閩:“你雖未能引得周君臨進入格薩諾河地界,但兇冥幫的人坐不住了。如我們先前料想那般,你師兄果然勾結了幫外勢力,想要奪取幫主之位。由此觸了衆怒,這是割下來的耳朵。”
他又道:“我履行了我的承諾,你的呢?”
盒子啪地合上,孔俁面色驟冷:“半年!”
鍾師閩勾脣:“成交。”
他回頭就叫來晁俊譽,指了指環胸靠在樹幹上的邋遢男子,“拜師。”
晁俊譽一怔。
“這是你家小姐的意思。”
晁俊譽目光一凜,二話不說撲通就跪在地上,咣咣咣磕了三個響頭:“師傅!”
孔俁是最看不上這些繁文縟節的,在他看來,什麼師傅徒兒師兄師弟的,爲了利益爲了性命,通通都是可以拿來出賣的!
他懶洋洋地轉身就走,鍾師閩朝晁俊譽使了個眼色,後者趕緊起身跟上。
晁俊譽有聽小姐提過,說這人馴獸是一絕。
雖說瞧着不像,更像是街邊乞丐混混,不過小姐說的話,定是沒錯的。
“會灑掃洗衣做飯嗎?”
“……會。”
“沒喫飯嗎?大聲點!”
“會!”
“那就……先去燒兩隻肘子吧。”
“是,師傅……”
將人交給孔俁後,剩下的就不是他該操心的了。
鍾師閩調轉視線,剛好看到身着粉色衣衫的少女,正昂着頭與高大的玄衣男子說着什麼,一臉小心翼翼地討好表情。
隨即,又變了臉色,氣得跳腳。
男子倏爾彎腰抱起她,將人放到馬車上,不待她再抗議,他便也長腿邁上去,高大的背影將她遮了個嚴嚴實實。
鍾師閩斂眸,眸底的情緒盡數收斂。
罩着黑色面具的臉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馬車上,宋連荷還在據理力爭。
“孔俁是幹什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把阿俊交給他,那不是羊入虎口!我們家阿俊可是很乖很乖的!”
男子坐在對面,馬車夠寬敞,他一手撐在花梨木小方桌上,手指輕叩桌面,指上骨戒尤爲惹眼,微微擡眸,淺棕色的眸凝過來時,就像雪山的狼,陰冷孤傲。
喃喃地他說:“你們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