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爐開着口，內部很深。
這是給大家燒紙的。
在兩個銅爐的中間，則是香爐。
而此刻，婦人在燒紙或者燒香，旁邊的男人和子女在聊天。
“你年終獎發了多少？”
“不多，就四萬多。”
“聽說你單位那邊有分房啊？”
“嗯，不過我入職遲，到我選的時候沒有好戶型和好樓層了，不過夠便宜，才七千八一平方，我就買了一套。”
“這得供很久吧？”
“二十年，不過我用了住房公積金，一個月實際就給一千塊。”
“真好啊……”
站成一團的人很多，稀稀落落有七八個，但是話題的中心，卻是圍繞着一個看起來只有26，27左右的青年。
就連那幾名大他一輩的叔叔，都是隱隱圍繞着他，眼底收藏着羨慕。
原因無他，就是因爲這個青年是清平村的打工天花板。
張子華，電網在編職工，有車有房，工作地點離家還近。
可以說，當代父母喜歡的優點，張子華一個人全部佔了。
這樣的人，別說在農村了，就是在城市裏也是最受人追捧的。
順帶一提，如果將農村打工人劃分等級，張子華是父母眼中T1級別的話，那麼張陽陽只能勉勉強強算是T3。
原因嘛，自然是收入不夠高，沒有穩定的工作，也沒有房。
能夠勉強可以進入T3，還是看在他有車以及離家近的份上。
至於T2級別，那自然是那些有好工作，收入高，但是離家遠，一年也回不了幾次家的打工人。
在農村，能不能隨時回家，也是判斷一個打工人是否爲高質量的重要指標。
張子華這邊，衆人還在聊着很現實的話題。
忽然，一輛白色路虎駛進了公廟前的空地停車場。
巨大的車身，一下子就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路虎！這是誰家的車？”
“沒見過，可能是黃土村的？”
“不清楚，不過也可能是我們村的，因爲那車看起來像新車。”
衆人議論紛紛。
清平村拜神的這座公廟，並不是只屬於清平村的，而是三條村的。
分別是清平村，黃土村，大坡村。
所以在公廟拜神的時候，會遇到不認識的人很正常。
在他們的目光注視下，路虎車門打開，隨後下來了三個人。
“是啊珍？”
“張陽陽？”
10臉懵逼。
在他們面面相覷的間隙，林玉珍已經提着籃子走近，身後跟着提着塑料袋的張軟軟和張陽陽。
“阿珍，你們家換車了？”
一個剛剛插完香的女人忍不住問道。
“沒換，這是軟軟這孩子一聲不吭新買的，都不和我們商量一下。”林玉珍有些抱怨的道，但是眉宇間的開心卻是掩飾不住。
記得上一次那麼開心，還是張陽陽第一次開車送她來拜神的時候。
更早之前都是她自己開雅迪來的，看到別人家的孩子一個個都買車了，送着父母過來，雖然她沒說什麼，但是羨慕也是有的。
現在好了。
兩個孩子都有車了，而且還一輛比一輛好。
林玉珍覺得自己的腰桿都比以前挺直了一點。
張軟軟三人走進公廟。
默契的點了點頭，然後藉口抽菸走開了。
看似漫無目的的亂走，其實走着走着就繞到了張軟軟的車後。
將張軟軟的車前前後後的看了一遍。
作爲懂車的年輕人，他們自然從一些特徵上認出了這是路虎的哪款車型。
“攬勝運動版！”
張子華倒吸了一口氣，看向身邊的同伴，發現他也是眼神震驚。
攬勝運動版。
不管配置高低，動力大小，落地價肯定超過百萬了。
這是妥妥的百萬豪車啊。
張子華將這個震驚的發現，告訴了媽媽和其他人。
於是。
所有人看向林玉珍和張陽陽的眼神都變了，特別是看向張軟軟時。
因爲，在他們的眼中，張軟軟已經是傳說中的T0強者，比T1級別的張子華還強。
而T0級別，又被稱之爲大老闆！
到了這個級別，再談什麼編制，五險一金就顯得有些可笑了。
因爲他們已經跳出了打工人的範圍，不在體制內。
“哎呀，我打火機忘記拿了。”
拜神臺前，已經擺好了祭品的林玉珍摸了摸口袋，忽然有些懊惱的拍了拍額頭。
聽到她的話，身後的張軟軟和張陽陽對視一眼，正想出對策，旁邊的幾名婦人就爭先恐後的拿出了打火機。
“忘記帶了就忘記帶了，這裏多人，還愁沒有打火機不成？用我的吧。”
林玉珍還沒有反應過來，三個打火機就已經擺在她的面前了。
看着這些打火機，林玉珍微微有些恍惚。
這三個婦人她是認識的，但是不熟。
因爲這三人都是搬到城裏住的了，丈夫是職工，兒女也有出息了，所以打心裏瞧不上沒有能力在市區買房的他們。
在平時，如果她們看到自己沒有帶打火機，頂多就是提醒一句，可以用香爐旁邊的蠟燭火來點香。
絕對不會像今天這樣，爭先恐後的把打火機借給自己。
“那就謝謝了。”林玉珍也不矯情。
接下來，她會發現，反常的事情不止這一件。
自己點香的時候，外面有些風大，打火機一點着就被吹滅了。
然而不等林玉珍想找個角落躲着點風，旁邊的人就很熱情的伸出雙手來爲她擋風了。
“我幫你擋一下，你重新點。”
那和善的笑容，只見牙齒不見眼。
“陽陽，抽菸嗎？”
張子華給張陽陽遞煙。
作爲打工人天花板的存在，從來都是別人給他派煙的，現在居然給只是認識但是不熟的張陽陽派煙。
一時間，張陽陽有些受寵若驚。
張子華的人生其實也是他的夢想。
本科大學生，有編制，有車有房。
但是現在的他顯然是做不到這麼出色了。
和應顧不暇的林玉珍和張陽陽不同，張軟軟顯得清閒許多。
沒有人找她聊天，也沒有人問東問西。
不是瞧不上，而是不敢。
和那些過年纔回村一段時間的大老闆待遇一樣。
沒有人敢和張軟軟尬聊，都是討好或者巴結她的家人。
張軟軟就這樣靜靜的站在那裏，無需多言，所有人就對她，和她的家人的態度都不一樣了。
因爲她的攬勝已經替她發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