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鶴北一路坐在轎中,手中握着銀製小刀緩慢打開了用米粒封起來的書信。

    這是任鬱歡交給他轉送給她母親的書信,每一封沈鶴北都看過。

    這一封也不過尋常,先問候安康,然後自報順遂,一切勿念保養身體之類。

    沈鶴北盯着那雋秀的簪花小楷,眼前露出了任鬱歡被問到脖子上的傷痕的反應。

    “什麼一切順遂,這孩子就愛說謊。”

    沈鶴北脣角微揚,輕輕嘆息一聲,將信放入信封之中,重新合起來。

    回到府中,等了半日,手下拿來了書信。

    沈鶴北照理看了一遍,然後將自己的一封信一起遞給手下。

    “送到任鬱歡手中。”

    任鬱歡不曾想到晚上就拿到了回信,除了母親的信之外,還有沈鶴北自己的一封信。

    任鬱歡心中一跳,立馬將沈鶴北的信藏在被子之中。

    一個宮女過來,從門口探頭進來:“貴妃娘娘說喫你了御膳房準備的食物,讓你去做一些清淡的肉菜,和軟糯的糕點來。”

    任鬱歡立馬站起身,佯裝整理被子,將書信藏在了被單之下。

    她在廚房中快速坐着,思緒卻一直都落在房間中的書信之上。

    沈鶴北怎麼會給她寫信呢?

    任鬱歡一直不知道沈鶴北這般幫助她的用心,雖然心中一直都在恐懼,此刻看到那封信有些害怕。

    好不容易送了過去,任倩玉非要任鬱歡侍奉她用膳,一直拖到半夜纔回到房中。

    任鬱歡點燃了一根蠟燭,放在牀沿之上,立馬將兩封信摸了出來。

    猶豫了一會,任鬱歡還是先打開了母親的信,在看母親的信的時候安下心來,看的時候一直掛念着另外一封。

    連母親的信都未曾收入其中,就急着打開了沈鶴北的書信。

    “聽聞令堂說,你做的碧玉榛子糕乃是天下第一,可有機會品嚐?”

    “抱歉,不要用壓力,就當我只是許願。”

    任鬱歡鬆了口氣,立馬收拾好書信,回到廚房去,連夜用心做了一盤。

    第二日,任鬱歡懷中藏着食盒去西城門宮牆邊上等着,這一次她先到了。

    西城門宮牆邊上有一籠雜草,草堆中開着幾朵小花,那些守衛們坐在門廊之下,喝茶都不管她。

    任鬱歡知道是沈鶴北打點過的,所以也不害怕,蹲在草叢中拿手撫摸那小黃花。

    “喜歡?”

    溫柔的聲音傳入她耳中,任鬱歡嚇了一跳,立馬站起來回身看向沈鶴北。

    他一身白衣,披着灰色的斗篷,腰上一條紅色的瑪瑙腰帶配着懸在腰上的紅玉佩,格外想承。

    這個溫潤如玉,京城女子都心儀的男人,到底想要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呢?

    “王爺。”

    任鬱歡抿脣一笑着將手中焐熱的食盒送出去。

    沈鶴北一笑,看着微微垂頭,睫毛顫動的任鬱歡。

    心中一念動。

    沈衍之寵愛的貴妃任倩玉,他也曾見過一面,說起來確實和任鬱歡有些相似。

    然而此刻對照起來,任倩玉神情高傲經常板着臉,對比靈巧嫵媚的任鬱歡,高下立見。

    沈鶴北想着有些入神,伸手去拿的手未曾留意竟然碰到了任鬱歡的手。

    任鬱歡的手一抖,卻沒有挪開,只是將頭垂得更低了,還是能夠看到她雙頰上的紅霞。

    沈鶴北心中憐愛生起,伸手滑過她的手指,接過了食盒。

    “是要轉送給你母親的嗎?”

    任鬱歡聽得,立馬擡起頭來,連連搖頭,咬着脣瓣,粉紅的桃花眼中有些着急。

    “哦,是給我的?”

    沈鶴北心中早已知曉,卻佯裝打不開食盒,遞給任鬱歡。

    任鬱歡只得一笑,打開了食盒將糕點展示給沈鶴北看。

    沈鶴北雙手背在身後,走進任鬱歡道:“看起來很好喫呢。”

    沈鶴北走進一步道:“我等會還要看文書,不想弄油了手,可否餵我?”

    任鬱歡的臉頰整個都紅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沈鶴北。

    他這是露出真面目了嗎?

    任鬱歡立馬謙卑說道:“奴婢是粗使宮女,不懂餵食,恐怕誤傷了王爺,請王爺叫來隨從——”

    沈鶴北卻再進一步,都能看清楚任鬱歡臉上的絨毛了。

    任鬱歡心中明白,母親還受他照顧,自己就算是不願意也得聽話。

    捏着手中的餅乾送到了沈鶴北口中。

    眼看着他的脣碰到餅乾,立馬垂下目光去。

    “好喫!”

    沈衍之派去盯着任鬱歡的侍衛,發現任鬱歡早起悄悄溜出翊坤宮,當即稟告了沈衍之。

    沈衍之立馬從龍榻上起身,來到西城門的宮牆邊上。

    在宮牆的轉彎的地方將任鬱歡和沈鶴北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中。

    王廉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退在沈衍之身側,不斷觀察沈衍之的情緒。

    沈衍之只是冷着眸子,沉着臉,一言不發得看完。

    直到沈鶴北轉身離開,才帶着王廉跟隨侍衛轉入另外一方。

    任鬱歡不斷用冰涼的手捂着自己發燙的臉,神情有些慌亂,一步快一步地往回跑。

    沈衍之盯着任鬱歡的神情,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那是小女兒的嬌羞嗎?

    任鬱歡之所以不說她不是貴妃,是因爲心繫沈鶴北?

    沈衍之只當這個難言之隱關乎她的性命,關乎她的家族。

    卻沒想到只是因爲另外一個男人!

    沈衍之氣性大發,黝黑的眸子中閃動火焰,藏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頭。

    不是別人,偏偏是沈鶴北!

    沈鶴北的賜婚未必只是開個玩笑,雖然被沈衍之以貴妃的不同意而拒絕了,沒想到沈鶴北竟然敢進宮來私會!

    無法無天!

    王廉等了半天,看到任鬱歡都走遠了,這次詢問道:“陛下,可否要回去?”

    沈衍之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繼續盯着任鬱歡,切莫要打草驚蛇。”

    侍衛立馬躬身退下去了。

    沈衍之整理了心中的情緒道:“晚上我要去翊坤宮,你去通知吧。”

    王廉聽得,只能點頭。

    只有他知道,陛下是真的龍顏大怒了。

    回去的路上,沈衍之一言未發,看周折的時候卻連連發怒,硃批紅字在周折上連連畫圈批註,甚至還罵了幾個大臣,明日要讓御史臺調查。

    一直忙到晚上,無論王廉如何勸解,沈衍之都不用膳。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