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小半日的時間,嚴卿書終於走出了房門。
“卿書,她怎麼樣了?”孫月焦急的上前問道。
“性命算是保住了,只不過她失血過多,怕是得休養一陣子。”嚴卿書說的輕鬆,但那慘無人道的傷口還是讓他一驚。
孫月懸着的心也算放了下來,然後悄悄走到牀前,滿眼心疼的看着被綁成木乃伊的孫思月。
嚴卿書不知道爲何陛下前後的態度如此之大,但還是試着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陛下,天牢的刑罰是不是太過殘忍了?審訊也好,懲罰也好,是不是不能太有違人道?”
嚴卿書的話孫月自然聽的明白,微微點頭表示認同了他的觀點。
時間一點點過去,直到半夜孫思月才醒來,準確來說是被傷口疼醒。
她慢慢環視四周,這裏雕樑玉柱哪有半點牢房的影子,環視一圈後這才發現趴在牀尾的孫月。
“她怎麼會在這裏?把我弄到這來又是何意?”
孫思月艱難的坐起,直勾勾的盯着睡着的女皇,無數的念頭從自己腦海中閃現。
“你醒了!”
孫思月被這個聲音嚇的一哆嗦,許是剛剛想的太過出神,以至於都沒有發現眼前之人是何時醒來的。
見孫思月嚇的一激靈,孫月立馬上前拉着她的手安撫道:“你現在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餓沒餓?一會兒我讓御醫給你再熬點藥……”
這突如其來的關心嚇的孫思月立馬抽回了手,一臉警惕道:“收起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手段,無論你使什麼招式我都不會跟你交代任何事。”
說着還朝孫月露出一副兇狠的目光。
見她這副要把自己挫骨揚灰的模樣,孫月無奈一陣苦笑,“你不用說什麼,因爲朕什麼都知道。”
孫月慢慢起身,順手給她揶了揶被角。
一頓操作讓孫思月迷糊了,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兒,“女皇到底知道了什麼?難道有其他人招供了什麼?”
在她忐忑之際,孫月慢慢開口道:“朕知道你受命北冥王,君命不可違,朕不怪你。但朕實在不知那北冥王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你如此死心塌地的追隨於她?”
面對女皇的疑問,孫思月表現的更加堅毅,骨子裏透露的都是軍人的榮譽與宿命。
“我爲自己國家而戰,爲自己的王而死,以小我成就大我,這便是我畢生的追求。”
聽到這的孫月又是一陣苦笑,“你的國家,你的王?北冥王真是好心機吶!既然你有如此強的宿命感,你就聽聽我與北冥王朱光瑤的故事。……”
孫月把自己早年間創業,被封鎮北侯,又捲入皇權鬥爭,最後起義稱帝的事都說了出來。
聽到這的孫思月簡直不敢相信這近乎奇蹟的事,一時間竟不知所措起來。
爲了打碎孫思月固有的偏執與觀念,孫月繼續對她展開撼動靈魂的三連問。
“朕自問沒有做過傷天害理之事,自朕登基起興教育改吏治,可曾愚弄過百姓否?朕注民生講平等,可有一刻懈怠否?朕講法律崇風尚,可有凌駕於人道之上之舉否?”
孫月的一席話讓孫思月振聾發聵,想想自己踏入晟京的這段時間,百姓安居樂業,各司其職,確實一片欣欣向榮之景。
沉默片刻後,孫月把月牌輕輕的放到孫思月面前。
“這個月牌你從小就戴着嗎?北冥王是不是早就知道你有這塊月牌?”
孫思月緊緊抓着月牌,心中更是有數不清的疑惑,“爲何每個人都如此看重這塊牌子?北冥王如此,天晟女皇亦如此。難道她們都和自己的母親存在着某種聯繫?”
此時孫思月纔對那個素未謀面的母親產生興趣,緩緩開口道:“這是我孃親之物!”
“孃親”二字讓孫月瞬間淚下,她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得悲憤的哀嘆,“這就是朱光瑤的可怕之處,殺人誅心,可謂狠辣異常!”
二人從黑夜聊到天明,對於兩人的關係她還是決定讓吉祥來說,畢竟父女連心,這樣思月纔不會太排斥自己。
此時吉祥和老陸正在李深的帶領下朝皇宮趕來。
當看到巍巍皇宮時,吉祥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忐忑,小心翼翼的問道:“官爺,我們不是去見家主嗎?爲何要來皇宮?”
聽到此話的李深不禁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二人。
片刻沉默後李深才反應過來,難怪陛下之前特意叮囑,對此二人要知無不言,原來是他們與世隔絕的太久,以至於最基本的常識都不知道。
李深稍作調息,耐心的爲二人解釋道:“之前與您會面的家主就是當今女皇,陛下特意吩咐在下好生照料二位,說您是她很重要的人。”
“女皇?”
吉祥被震驚的呆在原地,他實在想不明白這些年家主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官爺,您能跟我簡單說一下,家主是怎麼成爲天晟女皇的嗎?”
李深稍顯遲疑,最後纔開口道:“我只能簡略的跟您說一下,再具體的事情您可以親自問陛下。我知道的是,多年前上任女皇集全國之力圍剿當今陛下,最後陛下奮起反抗終是推翻了舊的皇權,才得以稱帝。”
吉祥和老陸跟在李深後面慢慢走着,三人再也沒有說過話。
這麼多年深居塞外,他竟不知發生了這麼多驚天動地的事。
哪怕是到了天晟,他也從來沒想過人們口口稱讚的女皇竟是家主。
不知走了多久,老陸輕輕拽了拽吉祥的衣袖,小聲問道:“你的家主真的是當今陛下?”
顯然老陸還沒有從剛剛的震驚中緩過來,他曾經想過吉祥的家主不一般,但未曾想到會是如此的卓越非凡。
吉祥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心煩意亂的點了點頭。
“沒想到自己的晚年還能有這番境遇,這算是潑天的富貴嗎?”一時間老陸思緒萬千,同樣不知所措的跟在吉祥後面。
這段路程貌似走了自己的一生般漫長。
隨着咯吱一聲門響,吉祥終於見到了自己的女兒。
“思月你這是怎麼了?”吉祥一下撲倒在孫思月牀前,看着傷痕累累的女兒眼淚是止不住的往外流。
孫思月亦是驚訝的看着吉祥和老陸,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一臉急切道:“你們怎麼會在這裏?是天晟女皇把你們抓來的嗎?如果她敢傷害你們,我就算拼盡最後一口氣也要殺了她。”
聽到女兒的這番話,吉祥心中是百感交集,邊哭邊傾訴道:“造孽呀!都是我的錯,嗚嗚嗚……思月不管發生什麼,你都不能恨當今女皇,因爲~她就是你的母親!”
“嗡……”
孫思月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渾身顫抖着再次向父親確認道:“當今女皇當真是我的母親,孫月?”
“是的,孩子。千真萬確!”
吉祥擦了擦眼淚,這才把多年前的往事全都講給孫思月聽。
“多年前我本是鎮北侯府的一個家奴。
鎮北侯孫月瀟灑美麗,對下人都是以禮相待。
慢慢的,我竟然愛上了這個尊貴的家主,甚至到了癡狂的地步。
恰巧有一天,家主醉的很厲害,也就是那一次我犯了一個讓我至今難以啓齒的錯誤。
那就是趁家主意識不清之際,與她發生了關係,在之後便有了你。”
孫思月簡直不敢相信聽到的這一切,那自己到底算什麼?這麼多年的努力又算什麼?
她的世界觀貌似正出現重大的偏差。
怕她生出異常心思,吉祥再次急切的解釋道:“你不要恨你的母親,因爲當年我出走的時候她並不知道我懷孕了,所以她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
父女二人談了很多,不知過了多久,孫月悄悄地走了進來。
“思月,吉祥你們這些年受苦了。既然現在誤會解除了,你願叫我一聲母親嗎?”
孫月的話說的很輕,生怕一個不注意嚇到這對父女。
孫思月死死抱頭,開始一遍遍的自我懷疑,“那我到底算什麼?之前發生的一切又算什麼?”
孫月上前緊緊抱住她,儘量的去開導她。
“我知道你的心結是什麼。你現在可以完全摒棄北冥王給你灌輸的家國理論,可以完全丟棄你的軍人榮辱。因爲這些從開始就是錯誤的,你是我的女兒,朱光瑤就是要利用你,讓我們母女相殘……”
孫月說了很多,孫思月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多年後,沒有名分的一家三口也算迎來了第一次的團圓。
三人開誠佈公把這些年的事情全都捋了一遍,痛苦,無奈,欣喜一時間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但最終也算圓滿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