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長安王死後,朝堂之上,文武百官明爭暗鬥,暗潮洶涌。

    不管是誰都急着站隊表忠心,生怕自己的一念之差釀成之後的殺身之禍。

    如果說這朝堂上,除卻那位中流砥柱般從不站隊的首輔大人之外,還有誰不肯站隊的話,那就是這位被天子親賜黃金武侯車的司徒大人——宴唐。

    他就好像是橫空出世的紫微星,哪怕是雙腿殘疾,坐在武侯車上也是神態自若,從容自得。

    他總是能夠輕鬆迴避掉那些前來詢問他立場的官員,做事圓滑而不失禮儀,哪怕是從不站隊,也沒有官員得罪他。

    而今日,司徒大人居然來參加了賞花宴,難道是存了想要站隊賢王的心思嗎?

    宴席上的賓客紛紛揣測。

    所以,當賢王宋承軒詢問宴唐這個問題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覺看向了宴唐,想要看看他是如何回答的。

    “司徒大人,你以爲這場賞花宴如何?”

    宴唐端起那黃金茶盞,在手上把玩一圈。

    他眯了眯眼睛,又將茶盞放在了桌案上。

    等到萬籟皆寂,宴唐才淡淡開口,語氣朗潤溫涼。

    “當年不夜之宴,長安王殿下開宴三天三夜,宴席上的餐盤擺件,都是用象牙精工雕刻而成,宴會隨意扔在地上的一杯酒,就是宮中司釀官花費半輩子釀製而成。”

    “賢王殿下今日宴請的是長安城的達官顯貴與朝堂之上的肱骨之臣,”宴唐輕笑,“但那年,長安王殿下宴的不是羣臣。”

    “是天下。”

    那年秦不聞大手一揮,長安城所有酒肆飯店全部向由長安王府記賬,曜雲所有都城一半賦稅由長安王府擔負。

    那三日不夜之宴的開支賬目,幾乎抵了當年的半個國庫!

    那年,秦不聞將整個長安城的好酒買光,派承平軍送往曜雲各處,天下無人不知長安城那場震天撼地的酒宴!

    而如今,宋承軒不過一場小小的賞花宴,竟然敢與長安王相提並論。

    宴唐輕笑一聲,眼中的嘲弄不加掩飾。

    他微微擡眸,一雙漂亮溫潤的眸平靜地看向主位上臉色陰沉的宋承軒,嘴角保持着從容的笑意。

    “賢王殿下,或許今日之後,長安城上下都知您今日的賞花宴,但當年的不夜之宴,是舉國皆知。”

    “二者若是當真要比個高低,不免讓人貽笑大方。”

    宴唐神情淡淡,微微擡手。

    身後的明安會意,推着武侯車緩緩離席。

    “下官身體不適,便先告辭了,各位自便吧。”

    宴唐說這話的時候,明安已經推着車子,往門外走去了。

    秦不聞看着宴唐離去的身影,不覺失笑。

    她怎麼以前不知道,宴唐這人懟起人來這麼要命?

    宋承軒的臉都快變成豬肝色了!

    秦不聞捂嘴偷笑,宴席上卻是沒了聲響。

    衆人窘迫地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些什麼緩解這冷到冰點的氣氛。

    因爲宴唐的離席,原本熱鬧的宴席一瞬間鴉雀無聲,就連歌舞聲也不敢響起。

    再看主位上的那位,臉色分明已經是鐵青了,但在衆人面前卻還是要擠出一個難看的笑。

    “哈哈哈,是本王失言了,長安王好大喜功,勞民傷財,百姓對其怨聲載道,民不聊生,如今陛下又主張節儉,本王自然不可能步長安王的後塵!”

    這話說得也算是漂亮,一時間,賓客都是笑着附和,宴會氣氛這才一點點又熱鬧起來。

    秦不聞的酒量不錯,這果酒喝起來甜滋滋的,她也不覺多喝了兩杯。

    身旁的季君皎見狀,微微蹙眉。

    待秦不聞又舉杯的時候,季君皎便伸手按住了杯口。

    秦不聞不解地眨眨眼,看向季君皎。

    “這果酒雖說不易醉人,但也不宜貪杯。”季君皎不贊同地開口。

    開玩笑,如果不醉那她接下來怎麼行動?

    她可是想好要怎麼跟首輔大人“拉近”關係了的,不喝醉可不行!

    心裏盤算着,秦不聞面上卻是一臉可憐巴巴的模樣:“大人,阿槿只喝一點點。”

    季君皎微微搖頭:“不可。”

    “可是,阿槿沒有嘗過這種酒。”秦不聞最會賣乖了。

    季君皎還是抿脣:“喝醉了會不舒服。”

    秦不聞眼巴巴地看着他:“阿槿就再喝最後一杯好不好?”

    季君皎皺了皺眉,還在猶豫之時,一道溫婉的聲音傳來。

    “小女楚靜姝,見過首輔大人。”

    循着聲音望去,秦不聞就看到身後,一身穿白裙的女子眉眼低垂,朝着季君皎施施然行禮。

    楚靜姝?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

    啊。

    想起來了。

    秦不聞的眼睛幾乎是瞬間亮了起來。

    ——這位不就是李雲沐那求之不得的心上人嗎!?

    當年秦不聞也只是在李雲沐的隻言片語中聽說過楚靜姝,今日一見,這才豁然明白,怪不得能讓李雲沐這般念念不忘呢。

    只見面前的女子白衣如雪,眉眼溫婉柔和,身姿卓絕,婉約動人,容顏粉妝玉琢,明眸皓齒,是當真能讓人過目不忘的女子。

    秦不聞眨眨眼,也不覺有些怔神。

    怪不得,李雲沐當初不惜在她面前低伏做小也要置她於死地。

    這就叫,衝冠一怒爲紅顏吧?

    只可惜秦不聞雖然憐香惜玉,但也不是什麼以德報怨的大聖人,對眼前的楚靜姝並無甚好感。

    當了這麼多年的男人,秦不聞也很清楚這般女子對男人的殺傷力。

    她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季君皎。

    季君皎朝着女子微微頷首,算是見禮。

    “首輔大人,靜姝是來給大人道謝的。”

    楚靜姝眉眼溫順,聲音也溫柔悅耳:“家父楚淮南被誣告私吞糧餉,幸得首輔大人替家父證言,洗清冤屈,靜姝感激不盡。”

    季君皎的目光朝着楚靜姝看去:“原來姑娘是楚大人的千金。”

    楚靜姝笑不露齒。

    “楚大人一生爲國爲民,勞苦功高,自然不能寒了大臣的心,楚小姐不必感懷。”

    楚靜姝嘴角依舊帶着淺淺的笑意:“對首輔大人來說或許只是小事,但對小女而言,卻是救命的恩情。”

    楚靜姝一邊說着,一邊朝着季君皎的方向走了幾步。

    腳下一個不注意,便絆到了毯子,整個人的身子朝着季君皎傾去!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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