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名樓一萬,畫舫八千。

    但要說所有畫舫中最出名的,應該還是長安城南區,被稱爲“不夜都”的“溫柔鄉”。

    傳聞這畫舫“溫柔鄉”,坐落在一座巨大的船舫之上,美人一顧傾國,二顧傾城。

    燕肥環瘦,只要客人來,便一定能讓人流連忘返,醉倒“溫柔鄉”。

    想當年秦不聞幾次去溫柔鄉飲酒作樂,哪次都是被宴唐跟京尋拉回去的。

    她一個女子尚且把持不住,更別說季君皎這正當年的男人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不過是幾天沒見,季君皎竟然都學會這些了!

    換了身衣裳,秦不聞來到畫舫外圍的時候,天色尚早。

    但是已經有不少京城的名門望族公子哥往畫舫圍去。

    “哎!你們聽說沒有,今夜念綰姑娘似乎要來畫舫呢!”

    “念綰姑娘!?是那位號稱‘一舞動京城’的念綰姑娘?”

    “就是她!你沒看見今日來畫舫的人這麼多,都是爲了見一見那位念綰姑娘的!”

    “聽說當時念綰姑娘輕紗遮面,在水中央彈了一曲琵琶,那晚無數名門貴族往水中丟金銀財寶,就是爲了引起念綰姑娘的注意!”

    “誰說不是呢!今夜若是能見到念綰姑娘一面,當真是此生無憾啊!”

    “瞧瞧你們這羣沒出息的,你們難道不知道,今晚念綰姑娘是打算擇一人共度良宵嗎?”

    “此話當真!?”

    “這還有假……”

    聽到那羣公子哥的議論,秦不聞不覺皺緊了眉頭。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一馬平川的胸脯。

    ——雖說她今日穿了男裝戴了束胸,胸口看上去平一點也是應該的。

    但她突然想起,季君皎好像喜歡那種有胸的。

    有危機感了。

    秦不聞了解男人。

    也清楚男人朝三暮四,雖說她確信前段時間,季君皎對她動了心,但她不敢保證,他不會移情別戀。

    ——愛這種感情,太脆弱了。

    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男裝,朝着畫舫內走去。

    天色還沒暗下來,畫舫中已經是歌舞昇平,偌大的畫舫之中,流光溢彩,金碧輝煌。

    秦不聞環視四周,想要尋找季君皎的身影。

    應該是今日那位花魁要來畫舫的消息傳了出去,此時的畫舫人聲鼎沸,舉目望去,清一色的豪門顯貴,清雅公子。

    嘖嘖嘖,看來這位傳聞中的念綰姑娘,真是來頭不小哇。

    “哎哎哎,你們看你們看,那位公子真好看吶~”

    秦不聞聽到周圍的女子嬌聲,下意識地循聲看去。

    她一眼便見到季君皎一襲潑墨白衣,長身玉立,眸光清冷矜貴。

    周圍分明都是清雅俊秀的公子,但就在季君皎出現的一瞬間,周圍的人便都成了陪襯。

    男人身姿清雋,玉冠晶瑩剔透,有晶藍色的玉墜緩緩垂下,與他的黑髮交纏在一起,清冷貴氣。

    他的神情很淡,仿若纖塵不染的謫仙,周圍人聲鼎沸,喧囂吵鬧,似乎一切都不能入他眼。

    周圍有許多雙眼睛都有意無意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或豔羨,或嫉妒,或傾慕。

    男人恍若未覺,眸光清冷淡漠,似乎沒有什麼能提起他的興趣。

    季君皎身邊,是穿了一身便裝的瑞王宋雲澤。

    秦不聞在心裏暗自翻了個白眼。

    ——這兩個親王也真是有意思,每次找季君皎,都把他往這種地方帶。

    宋雲澤顯然是想要跟季君皎談事情,他笑着在季君皎耳邊說了什麼,便帶着他往樓上走去。

    秦不聞擰眉,沒有第一時間跟上去。

    ——宋雲澤來找季君皎,目的是什麼,她大概也能猜到。

    因爲宋謹言下旨重新舉辦秋闈事宜,而新的考試監考官,便是季君皎。

    宋雲澤這個節骨眼見季君皎,不用想也知道是想找季君皎走後門。

    該說宋雲澤是單純還是蠢呢?

    竟然會覺得季君皎會同意這種事?

    秦不聞輕笑一聲,不動聲色地跟上二樓。

    二樓的構造與一樓不同。

    二樓的每個座位都是用屏風隔開的,樓上的客人能夠看清樓下,但也能保證自己的隱私。

    畫舫共有三層,再往上走,就是房間了,如果想跟美人春宵一度,便是要帶着她們上三樓的。

    秦不聞看準季君皎與宋雲澤所坐的位置,就坐在了與季君皎隔了一盞屏風的座位上。

    季君皎那邊幾乎是剛坐下,三三兩兩的女子便湊上前去。

    她們似乎有些不敢靠近季君皎,幾個女子便貼在了宋雲澤身上。

    “公子,要不要奴家陪着一起喝酒啊?”

    “是啊公子,來溫柔鄉,怎麼能不喝酒呢?”

    美人們嬌笑着,身上的衣裙豔麗,堪堪遮住胸口,香豔嫵媚。

    季君皎垂目,只是看着桌上的茶盞,一言不發,眸光清冷。

    也不知道阿槿現在在做什麼。

    他這幾日不在阿槿身邊,說不定回去之後又要鬧脾氣了。

    或許回去的時候應該給阿槿帶些糕點飾品比較好,長青說過,女子只要用心,很容易哄的。

    阿槿喜歡喫點心,一會兒去長安街多買一些好了。

    也不知道思緒飄到了哪裏,季君皎看着桌上的茶杯,嘴角不覺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在一旁的美人向來會察言觀色。

    男人一笑,就連他周遭的氣息似乎都溫和了不少。

    有美人被季君皎迷得愣了神,終於鼓起勇氣,朝着季君皎走來。

    “這位公子,奴家給您倒茶……”

    說着,美人柔若無骨的身子便往他身上貼去。

    季君皎神情不變,只是稍稍側身,便躲開了滿懷的胭脂香。

    “內人善妒,”季君皎嗓音清冷,分明是責備的話,男人說出口卻帶着幾分寵溺與縱容,“在下自己來便好。”

    那美人聽了嘟囔了一句什麼,便悻悻離開。

    正坐在季君皎對面的宋雲澤見狀,也揮退了身邊的幾個女子。

    “首輔大人潔身自好,本王向來是欽佩的。”

    宋雲澤清咳兩聲,嘴脣沒什麼血色。

    有時候秦不聞也在想,都已經這樣了,居然還來這種地方,真不怕死在牀上嗎?

    季君皎目光緩緩:“殿下邀微臣前來,不知所爲何事?”

    季君皎應該也猜到了,但他權當不知道的樣子,詢問宋雲澤。

    宋雲澤笑着擺擺手:“先不提公事,首輔大人,你看。”

    話音剛落,一屏風之隔的秦不聞便聽到了樓下的騷動。

    “念綰姑娘來了!”

    “是念綰姑娘!”

    “念綰姑娘的船靠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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