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君皎的聲音分明沒什麼變化。

    但宋雲澤卻很清晰地感知到,季君皎動了怒。

    季君皎目光冷然地看向宋雲澤,神情無波無瀾。

    宋雲澤嗤笑一聲:“只是個書童而已,首輔大人何至於這樣動怒?”

    季君皎沒應。

    宋雲澤向來是會察言觀色的,見季君皎不應,他很快便轉移了話頭。

    樓下,念綰姑娘一曲罷,萬籟俱寂,衆人都仿若還未從她的曲聲中回過神來。

    宋雲澤輕笑一聲,用茶杯敲了敲二樓的橫樑。

    聲音不大,但樓下的念綰姑娘分明是聽到了。

    她從臺上起身,朝着衆人微微欠身行禮,便下了臺子,往二樓的方向走來。

    在周圍人或訝異或驚羨的目光中,念綰姑娘恍若無人一般,徑直走到了宋雲澤與季君皎身邊,朝着二人稍稍欠身行禮。

    念綰姑娘手上抱了琵琶,目若秋水,眉如墨畫。

    她的體態端方溫柔,長髮簡單地挽了個髻後又垂在肩上,顯出幾分出水芙蓉般的美麗。

    樓下的看客皆是一臉震驚。

    “這是什麼意思啊?念綰姑娘怎麼就去了二樓了!”

    “不是說今晚念綰姑娘接客嗎?難道那兩位就是她要接的客人?”

    “怎麼能這樣!我們等這天等了這麼久,念綰姑娘竟然早就挑好人選了嗎!?”

    “呵呵,別在這憤憤不平的,你知道樓上那兩位是誰嗎?”

    “是誰!?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溫柔鄉今日也要給我們一個說法!”

    “那兩位可是當今瑞王殿下與首輔大人!你有幾個膽兒敢跟這兩位比身價!?”

    “瑞王殿下!?首輔大人!?他們怎會來此?”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哈哈,首輔大人那般光風霽月的人物,到底也難逃着美人窩,溫柔鄉啊!”

    “若、若當真是那兩位的話,我們比不過也是情有可原……”

    季君皎有些頭疼。

    他皺了皺眉,突然發覺留下來不是什麼好事。

    今日被畫舫的人看出身份,他倒並不擔心那些人怎麼看他。

    ——他只是擔心這件事會傳到阿槿的耳朵裏。

    念綰姑娘站在二人面前,沒有說話。

    宋雲澤笑笑,他眯着眼看向季君皎:“首輔大人,如今念綰姑娘就在跟前,你覺得她姿色如何?”

    季君皎眉眼清冷如常:“卿本佳人,出水芙蓉。”

    ——跟剛纔的評價一模一樣。

    顯然是沒用心。

    宋雲澤也不在意這些,給念綰使了個眼色。

    念綰會意,聲音悅耳動人:“念綰給大人斟茶。”

    念綰放下琵琶舉起茶壺,季君皎便一隻手遮住了茶杯口。

    “不必了。”季君皎嗓音清冷如雪。

    宋雲澤便笑:“首輔大人,剛纔你拒絕那幾位美人用的說辭,到這裏可不好用了。”

    ——宋雲澤自然知道季君皎沒什麼“內人”,剛纔那樣說,只是他在推拒罷了。

    剛纔宋雲澤想要試探季君皎的態度,所以沒有干預。

    現在,他可不能再容他拒絕了。

    季君皎微微垂眸,看了一眼手上的茶杯。

    他裝作不經意,在移開手掌的時候,袖口刮到茶杯,那溫熱的茶水便順着茶杯灑在了他的身上。

    季君皎微微蹙眉,緩緩起身。

    他撣了撣衣袍上的茶漬,朝着宋雲澤微微拱手:“微臣失儀。”

    宋雲澤又不是傻子。

    他眯了眯眼睛,眼中卻染了幾分戾氣。

    ——太過明顯的拒絕。

    宋雲澤眯眼笑着,嘴角扯出一抹笑:“無礙,三樓房中準備了衣裳,首輔大人去換一件吧。”

    季君皎拱手,起身離開去了三樓。

    一時間,屏風之中只剩下宋雲澤與念綰。

    一旁的秦不聞便將兩人的對話聽了個真切。

    “去,今晚務必將他拿下。”

    “是。”

    隨即,念綰便跟在季君皎身後,也上了三樓。

    這宋雲澤是瘋了吧?

    他不會當真以爲,季君皎跟念綰睡上一覺,便能任他左右吧?

    雖然不知道宋雲澤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但她抿了口茶,還是起身跟了上去。

    --

    三樓。

    季君皎進了一間空房。

    他身上的外袍沾了茶漬,殷透了很大一塊。

    他撣了撣衣裳,準備先將外袍脫下來。

    就在這時,房門聲響起,季君皎背對着房門,微微蹙眉。

    有人進入了房間。

    他又聽到了關門聲。

    季君皎緩緩轉身,便見念綰姑娘含羞待放,朱脣輕咬,一雙水眸那般動人地看向他。

    “大人……念綰來替您更衣吧……”

    季君皎抿脣,嗓音冷冽:“不必,念綰姑娘退下吧。”

    念綰聞言,眼中便含了眼淚,她一手遮脣,嗓音顫抖又嬌弱:“大人,不要趕念綰走……”

    “念綰若是走了,瑞王殿下會懲罰念綰的……”

    “求求大人不要趕走念綰……”

    有時候,季君皎又覺得,或許他當真沒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公正清明。

    同樣是這般柔弱嬌軟的女子,阿槿哭起來,似乎是要比眼前的人動人許多的。

    每次見阿槿哭,季君皎一顆心彷彿被什麼牽動着,扯得生疼。

    他原本以爲是他見不得女子這般可憐,心生憐憫。

    但是如今,同樣嬌弱的女子在他面前示弱,季君皎卻發覺,他並未生出什麼憐憫。

    ——只覺得幾分煩躁。

    “此事我會稟明瑞王殿下,他不會怪罪於你的,”季君皎眸光清冽,“現在,出去。”

    念綰咬脣,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她上前一步,一隻手搭上了自己的小衫。

    她穿得本就輕透,不過兩三下,身上就只剩下一隻粉色的肚兜堪堪蔽體。

    女子膚若凝脂,手如柔荑,那粉色的蓮花肚兜搖搖欲墜,裹着胸口的線條,令人遐想萬分。

    “大人……”

    念綰的嗓音柔得能掐出水來。

    她一隻手擋在胸前,語氣嫵媚嬌軟:“疼疼念綰吧……”

    念綰向來自負,也知道自己這張臉與身子,對男人來說是多大的誘惑。

    她心中輕蔑,面上卻是眼波流轉,想要去看面前男人的神情。

    但當她擡眸,對上男人那雙冷若冰霜的黑瞳時,就連呼吸都停滯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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