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聞眼中噙淚,她咬着脣,想要將自己的手抽回!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刀疤臉笑得猖狂,因爲手上拿着木棍利刃,一時間也不敢有人上前阻攔。

    “砰——”的一聲。

    那爲首的刀疤臉甚至沒有看清來人,就被踹翻在了地上。

    這一腳的力道可不算小,那刀疤臉神色蒼白,捂着自己的胸口慘叫不止。

    “老大!”

    “老大你沒事吧!”

    身邊的幾個小混混見狀,急忙上前攙扶。

    刀疤臉被兩三個混混扶着,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誰?是誰!?”

    刀疤臉大聲嘶吼着,顯然是丟了面子,胖臉漲得通紅。

    有兩個粗布麻衣的男子站在秦不聞面前,眼神凌厲地看向幾個小混混。

    “你們混哪兒的!?敢找老子的不痛快,不想活了!”

    那刀疤臉握着木棍,氣勢洶洶地上前幾步。

    幾個小混混反應過來,低聲在刀疤臉耳邊道:“大哥,他們有劍……”

    被這麼一提醒,剛剛氣昏頭的刀疤臉也終於看到了兩男子腰間佩劍。

    這京城可不是什麼人都能佩劍的。

    刀疤臉只是看了一眼,那氣上頭的情緒便降了下來。

    他不想丟了面子,卻冷哼一聲:“你,你們是誰家府上的?不知道我們是誰嗎?”

    那稍稍年輕一些的青衣男子冷聲道:“我管你是誰!光天化日強搶民女,你當長安城的巡衛喫乾飯的!?”

    刀疤臉冷笑:“好心提醒二位,你們身後這個娘們兒,惹的人可不是巡衛能擺平的!”

    年長些的藍衣男子沉聲:“你們是在威脅我們嗎?”

    那刀疤臉身邊的小弟,不知道在刀疤臉耳邊說了句什麼,刀疤臉惡狠狠地瞪了秦不聞一眼:“你給老子等着!”

    說完,幾人攙扶着刀疤臉,踉蹌離去。

    待混混們走遠,兩人才轉身看向秦不聞。

    陽光下,少女睫毛濡溼,像是灑了金粉一般。

    她抽了抽鼻子,像是再也撐不住,眼淚潸然落下。

    “阿——咳咳,姑娘您別哭啊,您沒受傷吧?”

    青衣男子見狀,急忙出聲安慰。

    少女擦乾眼淚,我見猶憐:“小女無事,多謝兩位出手相救。”

    青衣男子眉頭緊皺:“他們簡直是欺人太甚!”

    秦不聞露出一個堅強的笑:“這幾天總會遇到書畫損壞的狀況,還有人會在我的畫上寫下一些……不堪入目的話。”

    “不過已經沒事的,有勞兩位幫助,他們這兩天應該不會來了。”

    藍衣男子也皺眉問道:“姑娘沒想過把這件事告訴大——”

    “咳咳咳,”青衣男子接過話茬,“沒想過把這件事告訴家裏人嗎?”

    秦不聞自然明白他們的意思。

    她眼珠微轉,笑着搖了搖頭,眼角還有未乾的淚水:“只是小事而已,不必驚擾旁人。”

    兩人對視一眼,終究是沒再說什麼,告辭離去。

    秦不聞看着兩人離開的方向,嘴角笑意漸深。

    有時候,她的委屈不能直接告訴季君皎。

    她要讓季君皎自己發現,讓他明白,阿槿受了許多委屈,但她從不說給他聽。

    ——這種方式獲得的憐愛,可是比直接哭訴更加奏效的。

    --

    文淵閣,書房。

    玉做的筆桿陡然折斷。

    季君皎蹙眉擡頭,看向面前的兩人,卻久久沒有言語。

    青衣男子憤憤不平道:“依屬下看,那幾個混混背後肯定有人撐腰,否則不敢這麼明目張膽!”

    “屬下聽阿槿姑娘的意思,好像這幾日阿槿姑娘的書攤一直被旁人騷擾損壞,還留下了不少污言穢語!”

    越說越憤慨,青衣男子語氣更怒:“那幾個小混混竟然還敢碰阿槿姑娘的手!屬下當時看到,恨不能——”

    “咳咳——”

    不等青衣男子說完,身邊的藍衣男子咳嗽幾聲,急切打斷。

    青衣男子這才緩過神來,下意識地擡頭去看書案前的男人。

    男人薄脣緊抿,瞳孔像是潑了墨汁一般,深不見底。

    他不說話,仍是端端地坐在書案前,但不知爲何,屋中二人卻感到一陣冷寒。

    “大、大人?”藍衣男子開口,低聲喚道。

    季君皎神情不變。

    “你們先下去吧,”他緩緩開口,語氣中甚至聽不出情緒,“讓長青進來。”

    “是。”

    “是。”

    待房門闔上,季君皎這才突然發覺到,筆桿斷裂處劃傷了他的指腹,鮮紅的血液滴落在他案前的宣紙上,猶如一輪豔紅的夕陽。

    --

    是夜。

    幾個小混混都已經昏死在了街巷之中。

    只有那個刀疤臉,驚恐地看向來人,臉色猙獰悚然:“不……不……求求你饒了我!饒了我吧!”

    “我也是拿錢辦事的!我只是嚇唬嚇唬她,我、我不知道她……”

    夜色中,季君皎一襲玄色外衣,發如墨染。

    長青跟在季君皎身後,神情複雜。

    那刀疤臉嚇倒在地上,腿都軟了,只能拼命地往後爬。

    “您、您饒了我吧!不敢了!我以後都不敢了!!”

    季君皎低頭,他落腳,重重地踩在了刀疤臉的手上。

    “啊——”

    一道淒厲的聲音傳來,刀疤臉神情蒼白難看,瞳孔劇烈收縮。

    一旁的長青見狀,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大人,您再踩下去,他的手就廢了。”

    男人睫毛輕顫,好似未聞。

    書曰,君子不可徇私舞弊,濫用私刑。

    君子不可被情緒左右,當三思後行。

    君子不可逞兇鬥狠,圖一時之快。

    他曾將三百條禮法爛熟於心,恪盡守禮。

    他自詡走過的這二十多年來,不曾欺殺弱小,以權壓人。

    他也自詡清正廉明,不曾因錢權名利,悖逆初衷。

    他自幼讀的聖賢書告訴他,君子守社稷,應忠,正,明,清。

    但書中並未告訴過他,若是心上人受了欺辱,他該如何去做。

    他清楚,他如今應該將這些人捉拿歸案,送去縣衙,由官府處置定奪。

    他也清楚,阿槿並未受傷,此事按曜雲律法,也只是不了了之。

    他什麼都清楚。

    ——但他不願。

    甚至有一瞬間,向來磊落坦蕩的季君皎,是當真想要將那人的手踩廢的。

    不知過了多久。

    男人像是回神,緩緩將腳從刀疤臉的手上移開。

    “長青。”男人沉聲。

    “屬下在。”

    季君皎垂頭,看着已經昏死過去的男子,冷聲開口:“交給大理寺,務必查出他們背後之人,刑罰從重。”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