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似有一瞬的寂靜。

    廝殺聲,弓弩聲,嚎叫聲……

    無數聲音交雜在一起,震耳欲聾。

    而馮二狗的目光,卻只落在了身邊那一襲白衣的少女身上。

    她只用一隻腳,便抵住那搖搖欲墜的寨門。

    白衣輕揚,少女長髮入墨,她不知在哪找來一隻面具遮住眉眼,卻是側目看向馮二狗。

    馮二狗愣住了。

    昔年,殿下也曾一襲白衣,掀開他的轎輦,慵懶問他:“叫什麼名字?”

    他便一個頭磕在了地上。

    膽小怕死的馮二狗,戰戰兢兢地跟了長安王半輩子。

    而如今的少女,銀面遮住眉眼,只看那雙凌厲倨傲的眸,像極了當年高坐金鑾殿外,談笑風生,桀驁疏狂的長安王!

    秦不聞只是看了馮二狗一眼,見他沒受傷,又轉過頭去。

    腳上用了力道,秦不聞猛地使勁,直接隔着寨門,將那寨門外拿着木樁的士兵彈震在地上!

    她隨意抽了馮二狗手上的一柄寬刀,縱身一躍,便從那寨門上方騰空而起,幾個縱身,便站在了那千軍萬馬前。

    手上的寬刀笨重,在她的手上,卻聽話得不像樣,她隨意地挽了個花樣,“咚”的一聲,那大刀便沉沉地插入地上。

    秦不聞白衣勝雪,衣袂飄飄。

    “今日,誰都不會死。”

    秦不聞一人站在兵馬前,眉眼冷峻,語氣淡然。

    ——她不會讓寨中任何一個人受傷亡。

    寨門外,那銀甲將軍眼睜睜地看着幾個身強體壯的士兵抱着木樁,竟然被門另一邊的力道震開,他眉頭緊皺,死死地看向來人。

    “你是誰?”

    秦不聞不答他話,只是冷沉開口:“退!”

    那銀甲將軍冷嗤一聲,不屑地指着秦不聞:“不過一蠻橫莽撞人,不會以爲當真能抵本將三千鐵騎吧!?”

    他劍指秦不聞,對着身後的士兵高聲道:“給我殺!”

    爲首的十幾個士兵提着長槍,朝着秦不聞衝殺而來!

    寬刀嘶鳴,那笨重的刀在她手上像是舞出花來一般,十幾個士兵人高馬大,卻近不得她身前半分!

    那柄寬刀被她舞得虎虎生風,分明好似千斤重的兵刃,她拿在手上,舉重若輕,好似攜着清風明月,乾淨利落。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十幾個士兵便紛紛哀嚎倒地。

    秦不聞神情依舊,眸光冷冽。

    ——她沒殺他們,只是將他們打傷。

    到底是潯陽的士兵,總不能死在她手上的。

    有風吹過少女髮梢與衣尾,她站在萬萬人中,好似從天而降的戰神。

    她向前又走一步,這一次,那羣士兵忌憚地往後退了一步。

    “我說,退!”

    秦不聞揚聲,震耳欲聾。

    寨門外的士兵面面相覷,眼中都萌生退縮之意。

    馬上的銀甲將軍見狀,立即高聲吼道:“不許退!給我殺進去!”

    “她只有一人,殺了便是!”

    秦不聞冷嗤一聲:“不怕死的儘管上!還未有人敢以人多威脅我!”

    “你——”銀甲將軍大怒,正欲再說些什麼的時候,一道冷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陛下有令,交付長安王私印!”

    一道聲音像是從人羣中炸開,一時間,所有人都沒了聲音。

    只見一男子一襲墨色長衫,手持聖旨一道,手握繮繩,飛馳而來!

    “首、首輔大人!?”那銀甲將軍瞪大了眼睛,“您怎麼來了?”

    季君皎沒答,只是將聖旨扔給他。

    那銀甲將軍接了聖旨,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

    這才小心翼翼地展開那道聖旨查看。

    與此同時,秦不聞轉而看向不遠處的季君皎。

    男人身材高大,面容清俊,哪怕不說話,只是站在那裏,便已然是道絕景。

    而此時,那道“絕景”的目光,也緩緩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未發一言,看向她的眼神也無甚情緒,但秦不聞還是忍不住後背一涼。

    “這、這!陛下這是何意!?”

    領兵的將軍看了聖旨,瞪大眼睛,滿眼不可置信。

    季君皎沒在意他,只是拿出用黃巾包裹着的一方什麼東西,高高舉起,面向山寨中的馮二狗。

    “陛下念及賢王殿下安危,特命本官將長安王私印帶來,與汝交換!”

    高處的馮二狗眉頭緊皺,眼中也是謹慎與震驚。

    ——他萬萬沒想到,宋謹言派人來攻寨後,又送來了長安王私印?

    這是何意?

    “首輔大人!私印不能給啊!”

    那銀甲將軍分明還想說些什麼制止!

    季君皎卻回眸,冷冷地看他一眼:“將軍一定要見我方士兵頭破血流才肯善罷甘休?”

    領頭的將軍聞言,沒再說話,保持緘默。

    季君皎神情清冷淡漠,眼中也沒什麼情緒:“長安王殿下私印在此,本官相信寨主說到做到,定會釋放賢王殿下,對麼?”

    馮二狗下意識地看向寨門外的秦不聞。

    秦不聞微微頷首。

    馮二狗這才高聲道:“好!只要私印到了,本寨主自然會將人完好無損地放了!”

    其實當秦不聞看到季君皎時,便明白了宋謹言的用意。

    他故意將事態晾到這般嚴重的田地,再裝作猶豫時,宋雲澤便在宋謹言飄忽不定的抉擇時,以解救宋承軒爲由頭,實則是想讓山寨的人殺了宋承軒。

    至此,宋雲澤不費吹灰之力,便能解決掉一個競爭對手。

    但宋謹言早就預料到這點,偏偏在雙方爭執不下,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又派季君皎出馬,當一個“好人”,救下宋承軒。

    這樣一來,宋承軒與宋雲澤之間的恩怨,便深了去了。

    他卻可以看鷸蚌相爭,坐收漁利。

    再者,宋謹言這樣做,也可以昭告京城百姓,不是他曜雲鬥不過這山寨,只不過是他念及賢王安危,這才願意退一步。

    既贏了美名,又加劇了雙王之間的嫌隙。

    一石二鳥,一箭雙鵰。

    就算是秦不聞也不得不說,如今的宋謹言,越來越懂得借刀殺人了。

    是做君主的模樣。

    原本一場血戰,竟這般倉促收尾,那銀甲將軍不甘心地領着士兵離開,季君皎這才下了馬,朝秦不聞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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