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唐輕笑一聲,清潤的眼中染着淺淡的笑。

    他理了理衣袖,男人的身子有些單薄,他本就虛弱,臉色帶着些不正常的蒼白。

    “只要殿下需要,我的一切都是她的。”

    宴唐語氣清潤又雋雅,他的聲調很輕,但卻十分認真。

    他說,我的一切都是她的。

    有光落進季君皎眉眼,墨色的瞳孔被照成淺黑,散發着黑曜石般的熒光。

    宴唐不再理會季君皎,他朝着他微微頷首,隨即示意明安推他離開。

    出了文淵閣的大門,明安輕聲詢問:“大人爲何不告知首輔,我們遇到了旁人跟蹤?”

    宴唐勾脣笑笑,眉宇間終於染了幾分柔意。

    “你不覺得,季君皎的情緒很奇怪嗎?”

    明安皺眉:“屬下不懂。”

    “之前殿下墜崖,生死未知,他可沒心情問我這種問題。”

    明安眼睛亮了亮:“大人的意思是說——”

    宴唐擺擺手,沒讓明安繼續說下去。

    “走吧,先回司徒府。”

    “是。”

    --

    秦不聞迴文淵閣的時候,已經是月上柳梢頭。

    季君皎去了書房。

    她先回偏院換了身衣服,想着去書房找季君皎說一說今日的情況。

    只是沒想到,剛到書房門口,就被長青攔了下來。

    “姑娘,”長青看上去有些爲難,“大人他……已經睡下了,您若是有什麼事,明日再談吧。”

    秦不聞眨眨眼:“睡着了?”

    長青硬着頭皮點點頭:“是,大人今日舟車勞頓一路,有些累了。”

    確實如此。

    一連幾日,季君皎爲了山寨的事情奔波,如今終於解決了,是應該好好睡一覺的。

    未做他想,秦不聞微微頷首:“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明日再說也好。”

    說完,秦不聞轉身欲走。

    “姑、姑娘……”

    見秦不聞要走,長青更着急了!

    “您……您這就走啊?”

    長青吞吞吐吐地問道。

    秦不聞愣了一下,遲疑地點了點頭。

    不是說季君皎已經睡着了?

    那她繼續留下去沒什麼意義的。

    只是長青看上去似乎很着急的樣子,那眼神甚至帶着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姑娘您要不試試……硬闖呢?”

    秦不聞眉頭微蹙,以爲是自己聽錯了:“硬闖?”

    “對啊,”長青輕咳一聲,“雖然屬下不讓您進去,但您如果真的要進去,屬下也攔不住不是?”

    秦不聞:“……”

    秦不聞覺得,今天的長青似乎有點不對勁。

    正準備再詢問些什麼,書房門被推開,男人披了一件黑色大氅,站在了玄關處。

    長青一見季君皎,急忙跪了下去:“見過大人。”

    季君皎身姿高大清俊,他的目光有些涼,冷涼的視線落下了秦不聞身上。

    秦不聞換了一身羅裙——是宮溪山送給她的那件。

    “季君皎,長青說你睡下了。”

    秦不聞勾脣笑笑,朝他的方向走了一步。

    可男人卻語氣清冷地開口:“我確實要休息了。”

    腳步微微頓住,秦不聞不解地擡眸,一雙黑色的瞳孔含光。

    奇怪。

    今天不僅長青的舉止奇怪,季君皎也很奇怪啊!

    “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吧。”

    說着,季君皎沒再看向她,只是擡腳離開書房,朝着臥房的方向走去。

    自始至終,看向秦不聞的神色都很平靜。

    秦不聞微微皺眉,面露疑惑。

    季君皎一走,長青這才緩緩起身。

    注意到秦不聞向他投來的疑惑視線,長青嚥了口唾沫,如芒刺背。

    “那個……姑娘您也早點休息!”

    說着,長青沒再逗留,朝着季君皎離開的方向跟了上去。

    一個兩個的……怎麼都怪怪的。

    秦不聞也沒多想,只以爲是季君皎太累了,沒什麼精力。

    第二日一早,秦不聞早早地去了膳房,可居然沒看到平日正點來用膳的季君皎。

    清越拿着托盤,將飯菜放在秦不聞跟前:“姑娘,大人今日一早便去上朝了。”

    秦不聞心中的疑惑更深。

    明日便是宋謹言的生辰宴了,按照禮法,滿朝四品以上官員,無要事都是要去見禮的。

    此次宴席,還有不少他國使節到訪,意義非凡。

    今日一整天,秦不聞都沒怎麼見到季君皎。

    即便是在府中打了個照面,季君皎也是遠遠地離開,不與她見面。

    若是換了從前,秦不聞早就想方設法靠近季君皎,去詢問他“不待見”她的原因了。

    只是現在,秦不聞沒了那個心思。

    不理便不理吧,她與他之間,關係本就微妙了些。

    秦不聞是真的沒準備去參加宋謹言的生辰宴的。

    可是前夜,她收到了馮二狗快馬加鞭給她送來的密信。

    信上的意思是,他帶着弟兄鄉親前往潯陽的路上,遇見了一支要去往皇宮,在皇帝生辰宴上表演的異國隊伍。

    只是這隊伍帶的行囊頗多,每個人的眼神與腳步,都像是練家子。

    他留了個心眼,派人跟蹤。

    後來聽到那隊伍中有人聊天,說是要在宴席上刺殺季君皎。

    刺殺季君皎?

    秦不聞緊了緊手上的信封,眉頭皺得更緊。

    宋謹言的生辰宴一向慎之又慎,那些刺客想要向宋謹言下手,可以說是難如登天。

    只是,爲何會選擇在宴會上,向季君皎下手?

    秦不聞將信紙翻看幾遍,確認是馮二狗的字跡,做不得假。

    這就奇怪了。

    別國若是當真有暗探細作趁機潛入,這般千載難逢的機會,自然會選擇刺殺宋謹言纔是,爲什麼會在這般熱鬧的晚宴上,刺殺季君皎?

    不怕暴露嗎?

    這事情太過蹊蹺,秦不聞想着,要跟季君皎說一聲,商討一番纔行。

    打定主意,秦不聞起身又向書房走去。

    只是這季君皎不知道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仍是將她攔在了門外。

    “姑娘……”長青爲難道,“您要不直接把屬下打昏過去,硬闖吧……”

    他夾在兩人中間,裏外不是人。

    秦不聞皺眉,便對着書房中的男人喊道:“季君皎,我有要事同你說!”

    雖然不知道季君皎到底在發什麼脾氣,但生死攸關的大事,秦不聞總不好真的看着他去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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