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寧也來了?

    聽到議論,秦不聞將頭埋得更低,往衆人身後藏了藏。

    太和殿的偏殿是單獨給這些戲班臺子開闢出來籌備的,房間又大又多,還有一個極其寬敞的偏院可以堆放各種雜物。

    院子裏站了不少人,大多數都是別國前來獻藝的隊伍,東張西望,好奇地看向來人。

    大理寺在獻藝隊伍上場之前,都會對隊伍例行檢查。

    秦不聞面前,不少異國人一臉新奇地看着走在衛兵最前頭的傅司寧,議論紛紛。

    傅司寧今日穿的是竹青色鏤金水紋玉錦,金線利落繁複,男人身姿頎長,儀容更甚往昔。

    他立於庭院中,夏日的風裹挾着桂花的清香,襯得男人更加清冷矜貴。

    只是看了一眼,秦不聞便迅速移開了視線。

    傅司寧緩緩走向衆人,朝着一羣人微微頷首,禮儀周全。

    “有勞諸位遠道而來,爲我朝陛下獻藝表演。”

    “陛下安危最爲要緊,是以,上臺之前我們會對諸位例行檢查,希望各位能夠諒解。”

    傅司寧說話做事向來周全,事無鉅細,這話說完衆人皆無異議。

    傅司寧招招手,讓守衛上前對偏院中的人和物件兒進行檢查。

    秦不聞不動聲色地向後退了幾步,觀察周圍的人羣。

    剛剛那羣人應該混跡在獻藝隊伍當中,只是想要從這幾百人的隊伍中找出那麼三五個人來,卻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正在這時,一個大理寺的守衛走到秦不聞跟前:“姑娘,請問您是?”

    秦不聞朝着來人微微欠身:“大人,奴婢是文淵閣的丫鬟,是來偏院送東西的。”

    守衛點點頭,略過她去檢查旁人。

    只是一旁一直觀察的傅司寧聞言,卻是上前一步,走到秦不聞跟前:“你是文淵閣的?”

    語氣沉穩冷淡,聽不出什麼情緒。

    “是。”秦不聞低頭應道。

    傅司寧語氣更沉:“我倒是沒聽說,那位首輔大人身邊,何時多了位隨身的丫鬟。”

    秦不聞眼珠動了動,卻是低頭沒答。

    傅司寧神色泠泠,卻更顯文人風骨。

    他單單只是往那一站,便引得周圍偷看的女子愈發面紅耳赤。

    “姑娘當真是季君皎身邊的人?”

    問這句話時,傅司寧的眼光多了幾分審視。

    秦不聞語氣怯懦,她臉上戴了面紗,只露出一雙純黑的眸。

    “少卿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問首輔大人。”

    半晌,懸浮在秦不聞頭頂上的視線才漸漸移開。

    “此事,我自會向首輔大人確認。”

    說完,傅司寧的鞋履終於離開了秦不聞的視線範圍。

    秦不聞這才鬆了口氣。

    其實傅司寧檢查一遍也是好的,秦不聞也能看看,到底是誰混跡其中。

    例行檢查按部就班地進行着,秦不聞卻並未注意到什麼可疑之人。

    與此同時,幾個守衛將那獸籠上的黑布揭開,一隻半人多高的雄獅便兩爪撲在籠子上,朝着來人威脅低吼着。

    大理寺的幾個守衛被嚇了一跳,後退兩步這才穩住心神。

    “那是我們馴獸表演要用到的獅子,”不遠處,一個穿着鮮豔的男子,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曜雲語言,磕磕絆絆地解釋道,“大人,您要小心,沒有馴獸師,獅子是很兇猛的。”

    傅司寧點點頭,檢查籠子周圍沒什麼異樣,便詢問那個男子:“馴獸表演時,會將獅子從籠中放出來嗎?”

    “那是當然!”男子一臉激動,“大人您放心,這將是我們獻上的最新奇有趣的馴獸表演!”

    傅司寧微微蹙眉,眼中分明染了幾分擔憂。

    獻藝的表演都是由禮部負責,他作爲大理寺少卿,是無權干涉的。

    他輕輕點頭:“那本官拭目以待,各位要注意安全才是。”

    一圈檢查下來,並未發現任何不妥之處。

    秦不聞眉頭皺得更緊,總感覺有哪裏疏漏了。

    “這位姑娘。”

    大理寺的人離開之前,傅司寧再次走到秦不聞身邊,聲音清寂:“有勞你,帶本官去見首輔大人吧。”

    這完全就是不相信她嘛!

    秦不聞扯出一個微笑:“少卿大人請跟奴婢來。”

    去就去!

    反正她現在的身份,就是季君皎的丫鬟!

    走出太和殿的偏殿,秦不聞便聞到了一陣清冽的花香,那花香很淡,如果不仔細聞的話,根本察覺不到。

    她沒說話,卻見傅司寧也漸漸停下了腳步。

    ——他也察覺到了。

    “真奇怪,”秦不聞適時地開口,語氣中帶着幾分疑惑,“今日宮宴,宴席上用的薰香都是桂花熏製成的香料。”

    “爲何這裏的花香,聞不出桂花的味道呢?”

    傅司寧抿脣,眼中閃過寒光。

    他垂眸看了眼前蒙面的少女一眼,隨即擰眉道:“本官還有其他要事,拜會首輔大人一事,暫緩幾刻鐘。”

    說完,傅司寧朝着另一邊的方向,快步離開。

    秦不聞看着傅司寧離開的背影,眉目也沉了下來。

    她從剛纔就覺得不對勁,就在聞到這花香的時候,終於意識到了。

    ——這種花香,並非來自曜雲,而是來自東離的清泉花。

    想到這裏,秦不聞輕笑一聲,眉目微揚。

    她可能猜到,是誰要來刺殺季君皎了。

    沒再逗留,秦不聞轉身朝着宴席的方向走去。

    重回太和殿前的宴席,秦不聞沒去找季君皎,反而找了個視野寬廣的地方,閉目養神。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想要刺殺季君皎的人,應該馬上就要出現了。

    隨着鼓樂聲起,賓客們陸陸續續入席,文武百官身穿華服,腰佩玉帶,威儀嚴正;外國使臣則是身穿各國盛裝,面帶微笑,朝着身邊人拱手致意。

    宋謹言已經坐在了主位之上。

    男人身穿龍袍,氣宇軒昂,他的背後是龍飛鳳舞的雕花屏風,屏風上有青龍入九霄,雲遮霧繞,鳳飛翱翔。

    席間,有歌舞昇平,舞女們銜着衣袂,歌聲悠揚,翩翩起舞。

    一曲罷,歌聲不絕,餘音繞樑。

    舞女翩翩退席,緊接着,有獸吼聲從遠處傳來,剛剛歡快輕鬆的氣氛,戛然而止。

    衆賓客紛紛循聲望去。

    只見一個臉戴面紗,身穿異域服裝的女子,赤足金蓮,黃金的腳鏈鈴鐺叮噹作響。

    而她的身後,便是一頭巨大的雄獅,威嚴肅殺。

    秦不聞勾脣挑眉。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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