樾淵冷淡開口：“你也看見了那結界了吧，那是防異獸的，也是防我的，我要是再靠近一點，他們就會出來殺掉我。”
沉默，長久的沉默。
褚修帶着哭腔說道：“這不公平。”
似乎又回到了剛開始的問題，這次樾淵依舊是那樣的答案。
他很平淡道：“這個世界不公平的事情多的是。”
褚修張張嘴想說些什麼。
他腦中閃過三個人的身影
都珺告訴他。
“你也要自己學會做選擇……”
“你有時候也要聽一聽自己的心聲，其實很多事情我們也不明白的，但是問問自己，也許就會知道答案了……”
薑末連姝說。
“……如果想飛，沒什麼可以束縛它的。”
阿姐說。
“……很多事情是難以決定的。聽我的話，去找皇兄吧……”
褚修心中澀澀的。
他突然任性開口：“萬一找不到皇兄呢？那我可以跟着你嗎？”
回答他的是樾淵冰冷的聲音：“不可以，找不到就生活在安全區內。”
他是護不住這個麻煩蛋的。
那天只是出現了一隻異獸，那麼要是兩隻，三隻，一羣呢？樾淵沒辦法對面前看起來無比孱弱的小殿下，負起對方的生命負責。
這小孩沒必要跟着他在外面風餐露宿，天天提心吊膽的。而且人都是會死的。
他是怪物，他不會輕易死掉。但是褚修不一樣，脆皮又沒有任何玄力。
除去交給招待所，交給神殿。
樾淵別無他法。
這是目前看起來最正確的道路。
褚修憋住眼淚：“你都說了，上界這麼大，我估計也找不到，那我不想去找皇兄了。我想繼續跟着你走。”
這大概是褚修第一次很清晰表達自己的想法。
對啊，與其尋找那個消失了五年也記不清楚模樣的皇兄，褚修覺得還不如跟着樾淵。
樾淵冷冷地注視着他，眼神中沒有一絲情感。
“你不懂，我身邊只有殺戮和仇恨，你會死的。”
褚修不甘地說道：“不怕，不怕，不怕！”
樾淵沒再說話。
兩人再次陷入冷戰。
在冷戰這方面，樾淵從來沒有輸過。
最終褚修受不住這氣氛，委屈着說：“……那我去。”
樾淵眼神有了些許溫度。
他拿出了一把亂七八糟的東西遞給褚修。
“靈石，在妖獸肚子裏找到的。到時候可以買喫的……城鎮中很多東西都很好喫的。”
樾淵很是僵硬地叮囑着：“不要輕易相信其他人，也不要隨意靠近那些危險的人。”
“要不然會死的。”
褚修提不起來精神，敷衍地說道：“好。”
樾淵皺眉，拉住了小殿下的手臂，讓他擡起頭。
褚修已經哭了，淚水啪嗒啪嗒往下掉。
褚修看見了樾淵的臉，他甩開了樾淵的手。
少年胡亂擦了擦臉，他擡起頭：“不用你說那麼多，我會聽話的，聽阿姐的話，去找皇兄。”
褚修又低聲道：“我也會……聽你的話，去安全區招待所。”
樾淵卻不知道爲什麼開心不起來。
他還是冷着一張臉，抱着劍，靜靜地站在褚修的面前。
然後扭頭就走。
褚修慌亂地抓住了樾淵的衣襬，他問道：“你要去哪裏？你現在就要拋下我嗎？”
褚修站在原地，握緊拳頭，他又哭了。
他大聲喊道：“那我是累贅嗎？”
樾淵沒有回答。
褚修重複問道：“我是累贅嗎？”
樾淵沒說話，他繼續往前走。
褚修蹲在地上開始嚎啕大哭。
十二歲的小殿下從要來上界開始，就已經受了很多委屈。他放下了很多那些曾經拉不下去的東西，他想要跟着樾淵走，樾淵還是拒絕了他。
他很悲傷地想。
會不會，他對於所有人而言就是一個累贅？
對阿姐是。
對樾淵也是。
如果找到了皇兄，他怕皇兄也不要他。
皇兄會不會也認爲他是一個累贅？
這世界太過於陌生了。他很害怕，很害怕。有喫人的妖獸，有毒花，有恐怖的怪物。好多好多不熟悉的食物。
樾淵給了他短暫的安全感。
小殿下知道樾淵早就可以不用管他了。可是他在這種時刻不知道該怎麼辦，往常都會有人讓他依賴的，就算是阿姐讓他來到了上界，也是讓他去找皇兄。
他哭夠了，開始追着走遠的樾淵，聲音哽咽着。
“……我不任性了，我去招待所。”
“我去招待所……”
“我聽你的話。”
啊。
這麼多年。
小殿下說過最多的話就是……
“我聽話。”
阿姐也這樣告訴他。
“聽話……”
愛他的人都是這樣說的。
褚修，所以你要聽話。
對不起，都珺，我做不到像你那樣輕易拒絕其他人，選擇自己喜歡的事情。
他們都是爲了我好，我知道。
我一直都很任性。
一直都在逃避。
我不是阿姐的好弟弟。
也不是一個好皇帝。
我是一個徹頭徹尾喜歡逃避的可憐蟲。
所以這次，我會繼續聽話的。
樾淵慢慢往前走。
小殿下在後面哭喊着追着他。
樾淵停下來，冷冷地看着他。
少年嗓音無奈：“我只是去搞點晚飯。”
“你哭得這麼慘幹什麼？我還沒死。”
小殿下破涕爲笑，淚水還糊在臉上，他哽咽着：“那我也要一起去。”
…
翌日。
是劉護來觀察陣法的日子。
樾淵拉了拉一直拽着他衣角的小殿下，語氣不善道：“鬆開。”
褚修極爲不樂意地鬆開。
樾淵聲音依舊冷硬：“和你說過的話，再說一遍。”
褚修開始乖乖回答：“不要亂喫東西……不要亂碰東西……不要輕易相信其他人……”
樾淵再次提示：“自我介紹。”
褚修揹着樾淵給他的答案：“我是下界爬天梯上來的，渾身很疼，我自己一個人上來的，我哥哥也曾經來到了上界，大概十年前，我想找到我哥哥……”
其實內容很生硬，破綻很多。但是樾淵其實也不太會說話，能圓起來已經不錯了。
樾淵很滿意，他點頭：“好。”
褚修擡頭，看向這個比他高了很多的少年詢問道：“那我們以後還能再見嗎？”
樾淵眸色淡淡：“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