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他自然也是怨過的,怨他娘偏心眼子,都是親兄弟,可他娘眼裏,就只有老五一個人。
就連分家了,都要擺他一道,害他被村民們笑話了好久。
可看着昔日趾高氣昂的老孃,變成了如今這般可憐兮兮的模樣,他心裏的怨氣一下子就平了。
“娘啊,過去的事咱們就讓它過去吧!你身子不好,以後就安心養病吧!”
白婆子聽着大兒子的話,一瞬間老淚縱橫,她這次是真的知道錯了。
這些日子以來,她受盡了小兒媳一家的的白眼,好久沒人這麼溫和的跟她說過話了。
“老大,你這是肯原諒我了?”白婆子一瞬間破涕而笑,緊繃的心也放鬆了些。
老大點了點頭,“嗯,親母子哪有隔夜仇,你以後就好好養病吧!別尋思這麼多了,費神的很。”
老五一看這架勢,也跟着鬆了口氣,還得是他娘出馬好使!
老大媳婦急了,她雖然人老實,可又不傻,還能看不出他們的心思。
這事打算賴上他們家了!
“我說娘啊,他爹說的沒錯,親母子哪裏啥仇的?
你就放寬心回去吧,好好養着!
我們該給你的孝敬,一粒糧食都不會少你的就是了!”
白婆子的笑意僵在了臉上,和着她說了這麼半天好話,他們還是沒有打算接她回去。
她心裏有些惱火,下意識的就想讓老大教訓她,自己兒子還沒有說話呢,她一個婦道人家插什麼嘴?
可隨即又想到自己的處境,以後說不得還得靠她照應呢!
白婆子也知道今時不同往日的道理,自己跟過去沒得比了,她已經殘了,鉗制不住這些兒媳了!
於是,可憐兮兮的說道,“老大啊,你五弟妹回孃家了,你五弟一個大男人,實在有些不便宜。
你能不能讓我在你家住幾天,讓你媳婦幫着照顧幾天?”
老大何時見過他娘,這般低聲下氣的跟他說過話,頓時就有些心軟了。
老大媳婦見勢不對,立馬狠狠的在他身上掐了一把,搶先說道,“娘啊,你可是分給老五的,這事大家都知道。
按村裏的規矩,就該老五伺候你喫喝拉撒,養活你們到百年。
這五弟妹也實在太不孝了,咋能因爲娘身子不好需要伺候,就跑回孃家去了呢!
要我說,五弟你就是太慣着她了。”
白婆子傻眼了,老大媳婦可是幾個媳婦中最老實的,沒想到也有這麼強勢的一面。
今天見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插嘴,她早就不耐煩了,於是,朝着老大喝道,
“老大,你還是個爺們嗎?咋連個女人都管不住呢?還有沒有點規矩了?”
老大被他娘指着鼻子罵,有些羞愧,正要說些什麼。
老大媳婦翻了個白眼,就知道這老婆子的性子一直沒變,還是那麼霸道不講理。
她說道,“你要是答應了,以後娘就交給你打理吧!
誰還沒個孃家啊!
我娘前幾日還說想我了,捎信讓我回去住幾天呢!
正好這幾天有空,我帶上幾個孩子,一起回去住幾天,家裏就交給你了!”
老大立馬就慫了,問道,“你回孃家去了,那我怎麼辦?”
老大知道她這是赤果果的威脅他呢!
要是他敢答應,她媳婦說不定真能跑回孃家去了!
罷了!
反正老孃是分給老五的,他只要不少她的孝敬糧,村裏誰也挑不出道理來。
“娘啊,你也看到了,我們家也不是很方便,你還是跟着老五回去吧!
你放心啊,該給你的孝敬糧,我們會一粒不少的秤給你,你就好好的養着吧!”
老五今天一再受挫,心裏的火再也壓不住了,恨聲說道,“娘都到了你們門口了,你們也不說接娘進去坐坐,你們也太不孝了!”
老大也火了,他還沒有指責他呢!
他今天揹着娘上門,不就是想生生將娘推給他們嗎?
他倒好,居然倒打一耙了!
老大譏諷道,“你孝!你明知道娘身子不好,你還揹着她滿村子亂轉,打量着我們不知道你啥心思呢!”
老五今天是打定主意,要將老孃送出去,當下也顧不得害臊了,嗆道,
“是娘想來你們家過日子,我才揹着她來的,今天你們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他氣惱的將老孃,放在了他們家的大門上,起身就要走。
老大兩口子也急了,這不是耍無賴嗎?
兩人忙一把拽住他,要他將老孃揹回去。
老五打定主意,堅決不肯揹回去,還將身上的地契一把掏出來,扔在了老大身上。
老大哪裏肯接,一番撕扯下,幾人打得不可開交。
白婆子看到這一幕,立馬撕心裂肺的哭喊起來,“你們別打了!你們這羣不孝子啊,不孝爹孃,也不怕天打五雷轟啊!”
看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這下偷偷圍觀的大叔嬸子們也坐不住了。
紛紛從家裏跑出來,七手八腳的將幾人扯開了,勸道,
“都是親兄弟,有事商量着來就是了,犯不着動手啊,多傷和氣!”
“老五你也是,今天這事就是你不對,分家文書上面寫的清清楚楚的,你現在將老孃扔你大哥門口,算這麼回事?”
“老大你也是,哪能兩口子打人家一個人呢,這不是欺負人家一個人嗎?”
他們早就關注着這邊的動靜了,這不,一下子就將事情說了個透徹。
幾人打了這麼一架,心裏的火氣也消了,讓村裏人看到他們打架,兄弟倆的臉上都有些羞愧。
村裏也有兄弟之間不和,多有齟齬的,但親兄弟之間動手的,他們還是第一個。
白婆子心裏寒到了極點,她這輩子最驕傲的事,就是生了五個兒子。
可她現在殘了,五個兒子卻沒有一個願意養她的。
兩兄弟聽着村民們的話,到底冷靜了下來,可還是誰也不願意將白婆子接回家。
僵持着也不是辦法,村民們只得去叫來了村長,族長等一干人等。
很快,村長,族長就來了,老大媳婦忙忙搬來凳子,招呼着他們坐了。
院子裏。
村長跟族長端坐上首,白婆子半癱在一把椅子上,中間站着白婆子的五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