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寅時。

    天剛剛亮了一點,雞鳴聲還沒有響起,宋小柒就被吵醒。

    她揉了揉眼,鬆鬆垮垮的門又被啪的推開了,張大娘擠了進來。

    宋小柒呆呆地看着搖搖欲墜的柴門,總感覺再過幾下那門就要報廢了。

    然而張大娘卻沒有絲毫意識,門扉抖落下陣陣塵灰,她一邊咳嗽一邊指使着宋小柒跟她一起去院子裏。

    宋小柒哦了聲就慢吞吞地挪步走到了院子裏,此時她二嫂劉二丫也在那裏,眼皮半擡不擡,一看就是剛睡醒。

    但是見到張大娘,還是機敏地湊出了個笑。

    “婆婆,這麼早叫俺幹啥?”她扯着笑,是牙也黃臉也臘,看起來可憐滴很。劉二丫一貫是個會說話的,幾個媳婦裏,張大娘也比較疼她。

    “還能幹啥,趕集日子到了,家裏沒什麼煤炭了,你得凍死老孃我?”

    宋小柒聳動了一下鼻子,原本耷拉的眼皮都翻了上去。原來這家裏還是有煤炭的啊,只是可憐自己了,住的小破樓,別說煤炭了,不漏風都算奢求。

    這也暗暗堅定了她出走的決心。

    “哎呀,婆婆,”劉二丫的眼睛每次溜溜的轉,宋小柒就知道沒什麼好事發生,果不其然,“就趕集買個煤炭還需要兩個人嗎?一個人我看就夠了。”

    出門買煤炭自然不算什麼苦差事,只是自己婆婆摳搜,少不得還要自己再添上銀兩坐車。

    這種倒賠錢的事情,劉二丫是不肯做的。

    “俺倒是沒什麼,只是今天豬草還沒割,早飯還沒做,少不得要費點事,不就誤了趕集了?”

    “要我說,小柒這麼能幹,挺着個肚子都能到處逛,一個人買煤炭這事還得靠她!”

    挺着個肚子到處逛?宋小柒嘴恨得磨牙,這不就是說她一整天無所事事?

    張大娘那雙兇狠的眼睛此時落到了宋小柒身上,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好啊,劉二丫你說得對,這是花錢請了個大小姐啊!”

    那因爲幹農活而格外有力甚至恐怖的手抄起來一旁的棍子。

    宋小柒心裏一緊,她明明只是站在一旁什麼也沒有說,張婆娘卻已經抄起了棍子,這家是待不下去了。

    得儘快想辦法脫離!

    “婆婆,我自然是要去的。”宋小柒心一橫,開口道,“只是嫂嫂,豬草昨日已割完了,早飯熱熱就好,怎麼就來不及了呢?”

    “自然是來不及的……”劉二丫話音未落,就擺出來了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俺最近熬夜刺繡,染風溼……”

    張大娘這個時候倒裝出疼人的樣子,她扶着劉二丫瞪着宋小柒,“你快點,磨蹭什麼,你嫂子不舒服,你都要逼她嗎?”

    宋小柒啞口無言,深深鄙棄了這兩個在她面前演起婆媳情深的人。

    她張手:“錢!”

    張大娘翻了幾個白眼,丟給她幾個碎銀子。

    “就這麼幾個子?別說買碳錢了,車錢都不夠!”宋小柒一臉不敢置信,她們難道是要讓一個孕婦拖着孕肚走山路把煤送回來嗎?

    “愛要不要,家裏反正是沒錢了!”張大娘呸了句,“還坐牛車,真以爲自己多金貴啊!”

    宋小柒目光沉沉的看着眼前兩個人,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現在她什麼都沒有,只能受人拿捏。她捏着手裏的幾塊碎銀,走向了村口。

    村路泥濘,不過是剛剛到村口,宋小柒就體力不支了。

    她握緊拳頭,攔下了一輛趕集的牛車。

    牛車上拉滿了行李,坐了幾個人,但也能看出來還有幾個空位。宋小柒堆起笑臉,酒窩忽隱忽現,看起來清麗無比。

    拉車的是村裏有名的大力士,牛家兄弟。

    “牛叔,介意搭個順風車不?”

    牛叔是個敦厚的中年人,但他仍然打算拒絕宋小柒,這村子裏誰不知道張大娘難纏?

    “對不住了,還得裝點貨!”

    宋小柒有些着急,她是走不了那麼久的路的,於是攤開手掌,露出了幾顆碎銀子,匆匆忙忙塞給牛叔。

    “牛叔,我是有路費的,捎我一路吧!我替我肚子裏的娃娃謝謝你!”

    宋小柒把手裏的買碳錢拿了出來,她想過了,買碳說不定後頭還有什麼別的方法,但是要兩腳走到集市裏,她小命說不定就沒了。

    “好吧,”看着手裏的碎銀和可憐巴巴的宋小柒,牛叔的惻隱心起了。

    這娃娃肚子裏還懷了個,攤上個那樣的婆家,也算可憐。

    這是宋小柒這麼久,第一次出村門。

    山路果真不好走,馬車一路顛簸,她差點要吐了。但是古代比現代空氣也不知道清新了多少,她聞着,忍不住有幾分陶醉。

    只是突然馬車停住了,車子一整個顛簸了起來。

    原來是有一輛馬車停在中央,剛剛差點沒撞上去,幸好牛叔眼疾手快,剎住了車。

    攔在路中央的,纔是真正的馬車,奢華無比,頂端甚至放了個諾大的珍珠。與這個相比,宋小柒現在做的最多算個牛拉棚。

    因爲差點撞上去,加上對方堵了路,牛叔顯然是氣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挽起袖子就要去討說法。

    卻被對方馬車上一個家丁一樣的人下來攔住了。

    “這位兄弟,您這有沒有大夫?”說話彬彬有禮,可是神色無比焦急,鬢角的汗珠不斷落下,在這寒天裏格外顯眼。

    牛叔姓牛,脾氣也跟個牛一樣橫,他瞪着兩眼,“俺們只是出門趕集,你再不讓開,俺們就趕不成集了,到時候別說大夫,俺給你急!”

    一邊說一邊還揮舞着拳頭,確實是急,趕集最怕耽擱了時間。

    然而對面比他還急,握着他的手就不撒了。

    “大兄弟,這輛車裏坐的是縣令夫人,路上顛簸了羊水,快要生了!”

    “別說俺們不想動,只是這車動一下夫人性命就難保!”

    那聲音非常急促,輕奢的馬車裏也傳來一個婦人忍痛難耐的呻吟。

    這下,連原本雄赳赳氣昂昂的牛叔也慌了神。縣令的夫人,一個弄不好,說不定連他也要帶點什麼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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