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縣令夫人走後,她選擇了與牛叔告別,看着對方張大嘴巴很是喫驚的樣子,宋小柒抿了抿脣,將銀票藏到了衣服深處。
之前的許多計劃,都胎死在了銀錢中,讓宋小柒體會了一把,什麼叫深深的無力感,而如今的20兩銀子,讓宋小柒的離開張大娘一家的計劃,有了新的希望。
宋小柒的步子越來越快,她要確保在張大娘察覺之前成功。
不出半個時辰,宋小柒便回到了村子中,一路向里正家行去,遠遠的便看見兩個大孩子,在門口打鬧着,里正家婆娘劉李氏正在院中洗着衣服,一家子人的衣服零零散散的也堆有了一大盆。
“劉嫂子。”
宋小柒輕輕地叩了叩門,探着頭向裏頭輕喊,很快劉李氏便來開了門,雖然有些驚訝宋小柒的到來,但也還是迎了宋小柒進院子。
今天的宋小柒好像有哪裏不太一樣,劉李氏一邊這樣想,一邊眼尖地瞄見了宋小柒手上用來扇風的五兩銀票——
等等——五兩銀票!
毫不誇張的說,這銀票幾乎抵得上他家半年的收入了。
宋小柒這丫頭哪來這麼多錢,張大娘知道嗎?
劉李氏猜疑的目光不斷在宋小柒身上游動,對着這樣明目張膽的探究,宋小柒只能硬着頭皮問道:
“劉家嫂子,妹妹都在外面站了這麼一會,還不給我個座啊?”
劉李氏好像這才反應過來一樣,尷尬的笑了笑,看着宋小柒那圓圓的肚子愈發凸出,她忙說,“哪裏的話,張家的,快進來吧!”
宋小柒也不和她客氣,她看着院子裏打打鬧鬧的兩個小孩忽然嘆了口氣。
“劉家嫂子,家裏兩個娃,開銷很大吧!”她一邊嘆氣,一邊把銀票意有所指地推了過去。
劉李氏的眼睛好像都凝了上去,她的聲音不自覺的乾巴巴了,“你……妹妹,是什麼意思?”
“這五兩銀票,若是嫂嫂願意幫我,那就歸嫂嫂了。”宋小柒不知何時,眼裏已經含盡了淚。她不知何時把胳膊上的衣袖撩開,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打痕。
劉李氏的腦子也逐漸清醒了下來,她移開了視線,這可是件麻煩事,先不說這來歷不明的五兩,只說張大娘這人,胡攪蠻纏算一流。
宋小柒看出來她的猶豫,於是也咬牙,“嫂子放心,這五兩隻是定金,事成之後還有二兩,我必親手奉上。”
此時,劉李氏看着院子裏肆意玩鬧的倆小子,想起了他們將來幾年的學費。有了這學費,將來運氣好成個童生,也算改變了這背朝黃土面朝犁的命運了。
作爲一個母親,劉李氏沒辦法拒絕宋小柒拋來的誘餌。
“大妹子,你說要怎麼幫你吧。”
宋小柒的心驟然鬆開了,“嫂嫂放心,不需要什麼麻煩事。酉時的時候,嫂嫂來一趟張家,裝模作樣地——”她露出了個靦腆的笑,“把我贖走就行了。”
劉李氏這次沒什麼猶豫。
離開了里正家,宋小柒哼着小曲,往張家走去,這次的目的已經達到,接下來就看張家的那齣戲怎麼唱了。
“宋小柒,你這婆娘!跑哪裏耍去了?”果不其然,還沒進張家大門,她名義上的婆婆便吊起嗓子叫了起來。
“兩手空空——”她咬牙切齒,“我讓你買的東西呢?”
宋小柒看着面前的這個老婆子——張大娘明顯是氣急了,整個人就像是一頭野豬一樣向宋小柒衝了過來,手掌高高擡起,重重落下。
然而卻被宋小柒瘦小的手捏住了手腕,接着宋小柒目光一寒,狠狠地甩開了張大娘打算抽到她臉上的手。
張大娘一個猝不及防被甩到地上,發出了一聲嚎叫。她緊緊盯着宋小柒,好像還沒反應過來,眼神裏的怒氣卻如有實質。
但她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了,剛剛屁股摔得還疼呢。
“來人啊!來人看看,兒媳打婆婆,要不要天理了,哎呦!”
門口來了一羣觀望的村裏人,張家大嫂子周梨立刻擠了過來。
她體格彪碩,一看就不是個好惹的。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來就推了宋小柒一把。
宋小柒注意到門口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於是在心裏偷笑了一下,順勢就被周梨推倒在地,眼淚也跟着嘩啦啦地留了下來。
“大嫂,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就要推我,”她哽咽着,看起來可憐無比,“這家裏我是待不下去了,婆婆不疼,嫂嫂咒罵!”
周梨瞪着眼指着她,叉着腰剛想罵起來,就看見里正從人羣中走了出來,扶起了坐在地上的宋小柒。
“都吵吵什麼呢,”里正一開口,圍觀的也就散了個乾淨,“小柒,你先起來,先別哭了。”
卻是管也不管倒在地上撒潑的張大娘。
劉李氏很快也匆匆趕來,她眼睛溜溜的轉,很快搞清楚了現在場面,暗自乍舌,這宋小柒,居然是個有本事的!
於是也換了一副嘴臉,板着臉道,“張家的,怎麼都鬧成這樣了,平白讓人看了笑話。”
“里正,里正!”張大娘也是一聲嚎叫,她憤憤道,“你可要爲我做主啊!”
“家裏留不下這麼個不聽話的媳婦!”
“連買煤這件小事都幹不好!”
劉李氏一聽知道自己機會來了,扯着里正小聲說了回話。
過了一會,里正夫妻倆回來了。
劉李氏笑着把張大娘從地上拉了起來。
“是這樣,張家大娘,俺們家最近缺個長工,你要是實在不願意要這個兒媳婦,不如與了俺們。”
張大娘眼珠子眯了眯,她盯着大了肚子的宋小柒打量了一下。
“行啊,但當初這人是我拿着五兩銀子贖回來的,現在大了肚子,算你們四兩吧!”
劉李氏的笑掛不住了,誰不知道市面上的長工二三兩就夠了。
“張家的,你可要想清楚,最多這個數,”她比了個手勢三,“不然什麼小工招不到,還要你們這個?”
張大娘原本也只是擡擡價試試,沒指望能成功,她看着劉李氏比出來的三,心裏竊喜,忙拿了賣身契與劉李氏換銀子。
劉李氏倒是很信守承諾,帶宋小柒出來了後,就把賣身契給了宋小柒。從始至終,宋小柒的意見似乎都不重要——明明,那是她的賣身契。
她沉默着,攢着拳頭,走到角落裏。尋了火,將這所謂的賣身契,燒成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