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展開報紙,讀起了程如安寫得那兩首詩。充滿磁性的女聲帶着她深刻的情感,隨着詩歌的節奏,跳動在了教室裏的每一個角落。
讀完兩首詩的時間很短,劉老師攤開報紙向下面還有些不知所云的孩子們展示:“剛剛唸的兩首詩,是我們班的程如安同學寫的,被刊登在了陽城晚報的小學生詩歌專欄上,而且是整個專欄裏唯一的一年級的學生。”
平穩的句子彷彿像給沉靜的湖泊中投入了一枚深水炸彈,剛剛還感到有些莫名、奇怪爲什麼劉老師今天上課前要先念兩首詩的孩子們頓時躁動了起來,教室裏瞬間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驚歎聲,所有的學生都在在椅子上不安分地扭過頭去看向教室後排程如安的方向。
就連路星遠,這個一向都十分清楚自己的同桌有多麼厲害的小男孩,也震驚地張大了嘴,唰地轉頭看向程如安,半晌才憋出來一句:“程如安,你、你也太厲害了吧。”
其實從看到劉老師拿着報紙進來的時候,程如安就已經猜到,自己的詩應該是成功上報了,因此對於後面劉老師的“重磅消息”,她也沒有過於激動。畢竟對於她來講,一個真實年齡快要到22歲的人並不會因爲自己的兩首詩上了小學生詩歌專欄就沾沾自喜。
只不過她還是低估了小孩子們的熱情,看見齊刷刷朝自己聚攏的目光,饒是她心理再強大,也有些不自在。
“你小聲點!”程如安還是紅了臉,伸手打了路星遠的背一巴掌。
“嗷!”路星遠猝不及防被打,條件反射地就發出一聲慘叫,“你怎麼這樣,我可是在誇你呢!”
“不要你誇!”程如安傲嬌地扭過頭不理他,她感覺自己現在就像一隻被一羣小貓眨着亮亮的大眼睛圍繞着,手腳僵硬地不知道如何動彈。
“啪啪。”劉老師拍了拍手,班級裏慢慢地又安靜了下來。這是她作爲班主任和自己的學生們培養出來的默契,只要自己拍一拍手,班裏的孩子們就會馬上安靜下來。
“大家都知道,程如安同學的成績一直很優秀,平時也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這一次更是在陽城晚報上展現了她的創作能力。”劉老師首先誇獎了一番程如安,她笑着朝程如安點點頭,不出意外地看見臉紅成了一顆紅番茄的程如安也抿着嘴朝她笑了笑。
“但是老師今天想說的不僅是這個,”她細細地報紙摺好放在了講臺上,語重心長地說,“我們一年級三班一直以來都是全年級排名前二的班級,這樣的好成績並不僅僅是靠程如安同學一個人來支撐的,而是靠我們全班同學的共同努力。只有大家都很優秀,纔會一直保持在年級前列。”
“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能繼續加油、繼續努力,就像程如安同學一樣,不斷開拓自己的能力。我知道我們班上有同學喜歡跳舞、畫畫,有同學喜歡跑步、打球,還有些同學喜歡自己鑽研趣味題,不管是什麼方面,老師都百分百地支持你們去做,而且會盡力支持你們去做得更好。”
“有!”
教室裏爆發出高昂的肯定聲,劉老師感到彷彿每一個孩子的眼睛裏都燃起了火焰,欣慰地點點頭:“好,那我們就開始今天的學習,大家把書翻到第三十六頁。”
語文書被翻得“簌簌”地響,程如安在一片翻書聲中,聽到了白夏夏輕聲地叫着自己:“如安,如安!”
她轉過頭,看到白夏夏清麗的臉上掛着開心的笑容,朝她比了個大拇指:“如安,你真厲害!”
程如安不好意思地對她笑了笑,輕聲說了句“謝謝”,就扭回了頭去。
下課後,劉老師叫住程如安,把那一份報紙遞給了她:“安安,這份報紙給你,就當作一個紀念。”
程如安輕輕撫過報紙有些粗糙的紙面,鼻尖彷彿還縈繞着墨油的氣味,深深地朝劉老師鞠了一躬:“謝謝劉老師。”
她知道,劉老師作爲一個剛畢業的年輕老師,爲了自己的這兩首詩能夠上報,一定費了不少時間和精力,她無以爲報,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感謝。
劉老師摸了摸她的頭,笑着告訴她:“過幾天你的稿費應該就會寄到學校來,到時候我會立刻通知你的。”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程如安。眼前的女孩兒聰明又大方,她的未來一定會比自己想象的更加絢麗。而她,作爲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老師,能夠爲她做的,只有這些小事了。但即使如此,她也願意盡全力幫助她。
劉老師嘆了一口氣,輕輕揉了揉程如安肉肉的臉頰,眼底裏是深深的慈愛與關懷:“恭喜你,安安。”
放學以後,程如安把報紙拿給了穆遙看。之前也一直在關心這件事的穆遙在知道她的詩被選中以後,表現得比程如安更加激動。
他拿過報紙,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幾乎要把那一整版都刻在腦子裏,才慢慢放下報紙,把它疊好又遞迴給了程如安:“我就知道,安安你一定可以的,寫得真的很好!”
放學的路上,穆遙慢慢地蹬着他的藍色自行車,和騎着紅色小自行車的程如安並排在一起。他們慢悠悠地騎着,時不時地聊着天,像一藍一紅的兩尾小魚從接孩子回家的家長的人羣中逆流穿過,只留下漸漸消散的歡聲笑語。
空氣因爲空間和速度的變化,而凝聚成風,輕輕颳起了他們的頭髮,輕柔地刮過了他們的臉頰。程如安感受着有些微暖的風,看向自己身邊神采飛揚的穆遙正面朝自己,笑容陽光而溫暖。
她突然意識到,好像,春天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