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在這一刻彷彿凝滯了，安靜地只能聽見呼吸聲。
“我再說一遍，”穆遙咬緊了牙關，提着谷計思的衣領湊得更近了一點，那雙一直以來都顯得極爲溫和的桃花眼卻在這時像是要噴出火焰一般，死死地盯着谷計思，“給我妹妹道歉。”
球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們兩人身上，都在想象着下一步他們會怎麼做。
穆遙給他的壓力太大了，幾乎在穆遙向他衝過來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就算最後走到了跟穆遙打架的地步，他也不會有什麼勝算。谷計思指尖微微地顫抖，但他卻始終不願意開口說出“對不起”三個字。
被周圍的人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在自己的身上，一直以來的驕傲讓谷計思無法忍受這種屈辱。
即使他心裏對穆遙的恐懼已經快要蔓延到他的全身，他也強撐着不願意低頭。
“我就不道歉，你以爲你們兄妹倆拿了冠軍了不起嗎！”谷計思眼裏充滿了紅血絲，憤怒地與穆遙對視。
穆遙眉心一擰，幾乎從未有過如此憤怒的時候。
就在他和谷計思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之際，程如安突然開口道：“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穆遙和谷計思一齊轉頭看向她。
程如安慢慢走到他們面前，直直地看着滿臉都寫着“我不服”的谷計思，又重複了一遍：“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但是安安。。。。。。”穆遙心急地看着她，雖然他知道安安向來溫柔，但他不希望她在這個時候選擇“放他一馬”。
程如安握住穆遙的手，搖了搖頭微微一笑，穆遙心中的火被程如安這溫柔的一眼就慢慢地按了下去。
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安安，既然安安這麼說，那就有她的道理。穆遙深吸一口氣，揪着谷計思的手一鬆，冷眼看着他在原地晃了兩下才站穩。
谷計思雖然強撐着沒有道歉，但其實早就已經全身冒冷汗了，穆遙終於鬆手的那一瞬間，他感覺呼吸都順暢了不少。
但即使穆遙收回了手，他也一樣不敢鬆懈。剛剛他被屈辱感衝昏了頭腦，說得話完全沒過腦子就說出來了，這下終於冷靜了一點，他也反應過來，自己衝着一個8歲小女孩兒發脾氣也完全不理智。
谷計思有些心虛地來回瞟了瞟穆遙和程如安，假裝若無其事地聳了聳肩。
沒關係，程如安再怎麼厲害，也不過是個八歲的小女生，她不會說什麼的，別擔心。谷計思看了眼微笑甜甜的程如安，心裏安慰着自己道。
程如安見穆遙不再像一開始暴怒的樣子，心裏暗暗地鬆了一口氣。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穆遙哥哥都很少像現在這樣憤怒過。現在場地裏這麼多人，要是穆遙哥哥真的沒忍住脾氣動手打了人，可能後果還真不好說。
好在穆遙控制情緒的能力很強，閉着眼幾個深呼吸就漸漸穩定了下來。對於他來說，安安的情緒要比其他人重要得多。
這段時間，她每天不是準備比賽就是運動鍛鍊，過得充實又快樂，完全沒有注意到，在暗處，有這樣的一個人對她和穆遙有了如此深的惡意。
她雖然剛剛沒在場上看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但聽了他們一些吵架的內容，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來一些。
重生以來，她也不完全是順風順水，比如之前就被學校和班級裏的不少人誤會過，可那她都可以理解爲年紀小不懂事，並且他們很快就在之後給自己道歉和好了。
但今天不一樣。
谷計思表現出來的，是完完全全對他們的惡意，甚至還想要趁機傷了穆遙哥哥的手。沒剩幾天就是作文大賽的決賽了，倘若穆遙哥哥真的在這個時候手受傷，程如安不敢想象後果會有多嚴重。
要不是鄒寧凱用自己的身體給穆遙擋下那一球，說不定谷計思已經得逞了！
程如安越想越後怕，壓制着自己身體的顫抖，一步一步地向谷計思走去。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不是因爲你不需要道歉，而是因爲我不在乎，”程如安站定在谷計思面前，一字一句地說道，“或者說得再明白一點，你的道歉，我看不上。”
“你！”谷計思雙眼圓睜，幾乎就要提起拳頭來，穆遙直接一步跨了上去，死死地盯着他。谷計思被他嚇得一退，咬着牙又惡狠狠地瞪向程如安，卻被她絲毫不懼的眼神震了一震。
程如安雖然比他矮，但卻站得筆直，雙眼淡淡地向上瞟着，眼神沉靜而不失霸氣，谷計思覺得自己莫名比她矮了一頭。
“我知道你爲什麼討厭穆遙哥哥，因爲他拿了冠軍，壓了你一頭，”程如安說話的語調都沒有變，但谷計思的臉色卻越來越白，“但穆遙哥哥從分賽區開始就一直是第一名，決賽也是第一名，這說明穆遙哥哥就是有冠軍的實力。”
“而你，從穆遙哥哥跟你同場比賽開始，你就沒贏過他，但你卻一廂情願地把自己拿不了冠軍的失落轉移成對穆遙哥哥的恨，因此你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所以對於你這種人，就算道了歉，我不需要，也看不上。”
“明明其他人都和穆遙哥哥的關係很好，只有你討厭他，難不成你覺得是你自己獨醒嗎？不僅如此，你還想傷人，甚至對寧凱哥哥一點歉意都沒有，你應該慶幸場上其他人的脾氣夠好，不然就不是你想打我的時候了。”
程如安說完最後一個字，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臉色煞白的谷計思，轉頭就拉着穆遙去看還跪在地上不能動的鄒寧凱。
“厲害呀，小姑娘。”周圍的人被她這番話震了以後，居然還小小地給她鼓起了掌，鄒寧凱也悄悄給她比了個大拇指。
“走，我們去醫務室。”程如安小小地晃了晃頭，看了穆遙一眼，從他眼中，看到了一絲笑意，和深深藏着的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