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半,穆文勇早早地就收拾好了辦公桌,準備出門。

    “穆總,您準備下班了嗎?”小趙從旁邊的辦公室出來,見他難得有些心急。

    穆文勇笑了笑:“是,我跟我老婆和兒子說好了晚上一起喫飯。”

    “好的,那我晚上把明天的會務議程整理好發給您。”小趙心領神會地一笑。

    “叮——”的一聲響起,電梯到了,穆文勇向小趙擺了擺手,先一步下樓去。

    他早就定好了離這不遠處的一家高級西餐廳,王冰嬋和穆遙早已經先一步在餐廳裏等他了。

    餐廳坐落在上海一家歷史悠久的古建築內,環境相當優雅,氛圍也很舒適。

    餐廳的裝潢以法式風格爲主,穆文勇被服務員引導着向裏走,來到裏面的一個包間,王冰嬋和穆遙正坐在裏面輕聲地聊着天。

    見他進來,穆遙先點了點頭:“爸爸,你來了。”

    穆文勇放下公文包:“對,今天下午不算很忙。”

    王冰嬋遞給他茶杯:“你今天開車,我就讓他們把酒換成茶了。”

    “好。”穆文勇有些憨厚地笑了笑,抿了一口茶,正好服務員上來把菜單遞過來,一家人坐在一起點菜。

    這家餐廳很注重用餐環境,這也是穆文勇選擇它的重要原因。

    大廳裏傳來優美的小提琴聲,柔和的光線下能夠清晰地看到牆上的古典壁畫。

    在這樣的溫馨的環境裏,因爲長久分居兩地而產生的一絲隔閡也慢慢地消散了。

    王冰嬋和穆遙在陽城也在很多高級餐廳裏喫過飯,但那大多都是跟客戶一起喫,像這樣一家人一起只是單純喫飯享受美食,還是第一次。

    王冰嬋一邊聽着穆文勇和穆遙淡淡地聊着天,一邊細細地咀嚼着香嫩的牛排,慢慢地笑彎了眼。

    一頓飯吃了快兩個小時,穆文勇淡淡地瞥了一眼賬單,去前臺區結了賬。

    冬天的上海黑得很快,晚上八點過,外面就已經全黑了,街邊的路燈全都亮了起來。穆文勇開車帶母子倆來到了外灘。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黃浦江兩岸的高樓大廈亮起了燈光,猶如一座座璀璨的煙火塔。其中最吸引人目光的,是那在夜空中熠熠生輝的東方明珠電視塔,在高空中溢滿流光。

    金茂大廈的玻璃幕牆反射出斑斕的光線,在夜色中挺拔聳立,這就是未來的國際大都市——上海。

    “我剛來的時候,這裏還沒有這麼繁華。”穆文勇感嘆道。

    “是啊,”王冰嬋吹着微涼的夜風,斂着神情道,“已經十年了。”

    穆遙在一旁聽着,心裏一跳。

    穆文勇雙肘放在欄杆上,皺着眉思索了一會兒,還是開了口:“冰嬋,我知道這麼多年我對你、對小遙的關心都不夠,也沒有盡到做丈夫做父親的義務,但……”

    還沒說完,王冰嬋就搖了搖頭打斷了他:“好不容易一家人出來玩,我們不說這些。”

    “不,我一定要說,我這次要是不說,以後就再也沒辦法說了。”

    這是第一次,穆文勇在王冰嬋面前,強硬地表達自己的意願。

    穆遙看着父母的背影,無力感遍佈了他的全身,果然,該來的還是會來。

    他以爲自己已經長大了,能夠解決很多問題,但卷在爸爸媽媽的旋渦之中,他卻什麼也做不了。

    王冰嬋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道:“你說吧。”

    她想,穆文勇會說什麼呢?

    大概是說,自己拼搏不容易,或者,再次提起以前的那個話題,讓自己和小遙也一起搬到上海來。

    不過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是自己想要的,王冰嬋心中生出一絲難過。

    她想要的,是......

    “明年,我會回陽城。”

    穆文勇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帶着些嚴肅,但這次卻讓王冰嬋真正地顫動了一下。

    不止她,就連穆遙也猛地擡起了頭,死死地盯着穆文勇,好像自己第一次認識爸爸。

    穆文勇繼續道:“其實前年年初,我就跟董事會提過想要開闢啓航在上海以外的城市業務,董事會也很贊同,畢竟這兩年經濟不景氣,企業內部分擔一些風險也算是以退爲進的一種方法。”

    “當時,董事會和風險評估部門給我的提議,是向國家北方發展,因爲那裏基建做得好,同時投資金融服務這一塊目前的壓力不算大,總的來說,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但是最終被我否決了,”穆文勇堅毅的眼神與不可置信的王冰嬋對視,“我最終選擇了陽城。”

    “陽城是我的家,我在陽城長大,又在陽城娶妻生子,儘管現在我的事業在上海,但我對這裏卻始終沒有歸屬感,”穆文勇低下頭,“我當初之所以來上海打拼,就是因爲我明白,我是個‘倒插門’,冰嬋你本來是個大家閨秀,卻跟着我這個窮小子一起過日子,我不能讓我的老婆跟我一起喫苦,所以我一定要做出一番自己的事業。”

    “但當我來上海以後,我沒有一天不在想你們。”穆文勇捏着雙手,皺起的雙眉下,兩眼裏滿是痛苦。

    “現在有這樣的一個機會,我可以回到陽城,所以我做了決定,我一定要回去。”

    王冰嬋心頭猛烈地顫動,但還是抓着他的胳膊道:“你知道你回陽城發展有多難嗎,陽城不像上海,不像北方,那就是個很小的城市,沒那麼多的機會,你這幾乎算是從頭再來!況且你的公司總部還是在上海,萬一到時候出了什麼問題,你又怎麼辦!”

    王冰嬋越說越覺得心驚,幾乎立刻就想讓穆文勇改變想法,卻沒發現穆文勇看着她的目光越來越溫柔。

    穆文勇把手放在王冰嬋有些涼的手背上,輕輕地摩挲,臉上毫無懼意:“我在上海都能闖出來,更何況是陽城?”

    王冰嬋一哽,面前的穆文勇彷彿跟十幾年前那個剛退伍的血氣方剛的年輕小夥子重合了,而交握着的雙手,更是感覺到了來自穆文勇心中源源不斷的力量。

    良久,她忍不住笑了一聲,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堅定地注視着自己的丈夫:“那就看你能在陽城能闖出多大一片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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