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帝女爲凰 >第57章 他都不相信他自己
    朝凰公主的心也太好了吧!

    將門公子們齊齊敬佩又感激地看向朝凰公主,他們猜到公主誇讚李太僕尉,是爲了鼓舞他多馴養戰馬。

    沒想到公主的志向遠大,居然想着趕超南凜國的戰馬,這可是在幾個大國都能排第一的煦馬!

    他們都沒敢奢求西寧國戰馬能有煦馬一半的好,只希望送來軍營的戰馬數量,足夠發展騎兵。

    公主卻是想得到最好的,不愧是皇家公主,敢求他們不敢奢望的!

    “李太僕尉,真的有可能嘛!”

    吳溪照滿懷期待地看向明顯想打退堂鼓的李太僕尉:“咱們西寧的戰馬,有朝一日,也可以超越戰敗國的南凜戰馬?”

    “是啊,要是真的可以,咱們西寧國的兵力絕對能更強,賊寇見到我們,都要跪拜在馬蹄下!”

    “李太僕尉,您一定要努力啊,讓我們西寧的將士用上,比戰敗國的煦馬還要厲害的戰馬!”

    “西寧國的騎兵重任,可都在您的身上,我們相信,西寧國的騎兵必然能在諸國威名遠揚!”

    “沒錯,我們相信您!”

    “……”

    他好像都不相信自己。

    李太僕尉聽着年輕將軍們激動的鼓舞聲,瞧他們一張張期許的面容,尤其是那一雙雙目光灼灼的眼睛,張開嘴要拒絕的話,竟是沒能說出口。

    好似他不能做到,是十惡不赦的罪人一般!

    不是,他怎麼就要揹負這麼大的負罪感?

    他就不能躺着麼?非得拼死拼活地奮鬥?

    可瞧着朝氣磅礴的年輕人們,只覺得胸口堵着一口氣,偏偏發作不得,還得嚥下去。

    他的日子,怎麼就開始往悽慘轉變?

    “李太僕尉必然是能做到的。”

    元姮羲感受到李太僕尉身上的鬱氣,還有時不時投過來的幽怨目光,脣角勾起一抹清淺的弧度。

    看向期許們的年輕將軍們:“李太僕尉剛剛可說了,在其位謀其職,更得精益求精。”

    “先前只是太僕丞,都能飼養出如此良馬,現都榮登太僕尉,掌管整個隴西的馬政。”

    “怎麼會不所求更精?不過是超越戰敗的南凜國戰馬,李太僕尉毫無疑問,是能做到的。”

    “我們只需耐心等待。”

    “對,朝凰公主言之有理,李太僕尉這麼厲害,怎麼會辦不到!”

    “那半年後,我們就能看到戰無不勝的戰馬!”

    “……”

    這要求,怎麼還往上衝了?

    戰無不勝的戰馬?不如捧着他的腦袋!

    李太僕尉心裏暗罵,知道朝凰公主就是故意誇讚他的,這東宮的小公主壞得很!

    可他像是因爲幾句誇讚,就稀裏糊塗應的?

    可瞧着笑靨如花的朝凰公主,再瞧目光如炬的年輕將軍們,要罵的話硬生生憋回去。

    可真是氣死他了!

    李暮晝看了看捂着心口,一副要被氣死,卻又不能死的叔父,面上還浮現着剛剛的期望。

    叔父要真能飼養出比煦馬還厲害的戰馬,西寧國的兵力只會更加強大!

    身爲將軍,怎麼能不期許?

    “叔父,您努力!”

    “……”

    李太僕尉一時無話,他就不該養什麼馬!

    不,就不該年輕那會兒努力當上太僕丞,就該當個小馬官,就不會被朝凰公主盯上。

    他就能拿着俸祿,從年輕躺到他死!

    元姮羲見李太僕尉的嘴角都在顫抖,知道他心裏肯定罵罵咧咧的,鬆動了眉眼,語氣卻是鄭重了幾分。

    “李太僕尉爲官,所求爲何?本宮相信,官者,有謀百姓福祉,疆土安穩之胸懷抱負,而後,樂百姓之樂。

    本宮說得可對?李大人,這想必也是大人的爲官所求。”

    “臣……”

    “李太僕尉,本宮來隴西之前,親眼見到被馬賊殘害的村民,甚是心痛。

    本宮居後宮享清福,西寧的子民卻在遭難,大人居官身,他們也是大人的子民,大人可會心疼?”

    “臣…臣……”

    李太僕尉兩次啞口無言,瞧着不再有笑顏,表情冷淡凝重起來的朝凰公主,襯着她莊嚴不可違抗。

    涌在心口的那股鬱氣沒掐着喉嚨,像是化爲滾燙的火焰,灼燒得他不禁顫了顫身體。

    其他的將門公子面面相覷,皆是相看無言,有些人的臉上還有羞愧。

    半夜山的馬賊,他們都知道了,不,那不是馬賊,竟然是節度使府養的私兵!

    如果真是賊,他們這些將門還有臉說什麼。

    可這是私兵,既爲兵,卻欺凌百姓,叫他們如何能擡頭?

    節度使府縱然權勢滔天,可敢在自己的騎兵營地那座山養私兵,是喫準了即便他們將門隱隱察覺到什麼,也會漠視不管。

    纔會這麼有恃無恐,這其中有他們這些將門給的縱容。

    是他們這些將士,在漠視百姓被欺辱。

    半夜山是不在他們的管轄地,也依舊是隴西的百姓。

    身爲將領,卻沒能管百姓的死活。

    他們該如何迴應朝凰公主的這番話?

    慕隨風瞧着不少將門公子紛紛低頭,眉心蹙了蹙,動容之下是極致冷靜的冷漠。

    養私兵的不是他們,害百姓的不是他們,相反,他們領着兵權,守護了管轄地的安寧。

    朝堂給了他們多少權利,就做多少事情,其餘可以不管,那就無罪。

    既無罪,亦可以無須愧疚。

    “罪魁禍首都或許都沒有懺悔,哪裏需要我們多餘的羞愧?有這個功夫,不該讓該羞愧之人愧疚?”

    其他人一聽,愣愣地看向慕隨風,還不等這話把他們從慚愧裏撈起來,卻聽着慕妤恬叉腰瞪目。

    “二哥哥,你這叫什麼話?罪魁禍首要是會慚愧,他還會害人嗎?誰稀罕害人者毫無用處且噁心的愧疚!”

    “我們要的,難道不是狠狠揍他們?叫他們跪地認罪?”

    “愧疚,是會多餘嗎?這是什麼很奢侈的?”

    “如我們這樣的將門,袖手旁觀也就罷了,連一絲愧疚都沒有,比那些遭恨的害人者能強上幾分?同樣的冷血無情!”

    “身爲將領,可以冷靜,不可以冷血,將軍的心,要是熱的!”

    女孩子憤怒的聲音震耳欲聾,落地都覺得餘音響徹,震得在場之人靜默無聲。

    就是慕隨風看着怒氣洶洶的妹妹,雷打不動的面色有了絲絲裂痕一般,好半晌都沒有說什麼,眼眸卻是動了動。

    視線緩緩落在心口處,情不自禁伸手摸去。

    冰涼的盔甲下,是一顆熱乎乎跳動的心。

    將軍的心,原來真的該是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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