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凰公主話都說到這裏,再拒絕,公主是真會生氣的。
謝塵清都無須看向父親,起身走到朝凰公主的身側,雙手接過信。
很輕的絹帛,捲起來的厚度很薄,也知道沒寫太多內容。
上面還印着東宮的圖騰,這是以東宮的名義給蜀南王送信?
不知道其他人收下的信,是不是東宮之名。
謝郡守瞥了一眼信,挑眉看向朝凰公主問:“公主特意來謝家,是希望這信再包裹上我們謝家的帛封,送去蜀南的吧?
那不知道公主殿下可需要,我們再添些話?”
“這個全憑你們自己。”
元姮羲毫不在意這一點,睨向遲疑的謝郡守說:“想添什麼,本宮不干涉,只需將信送達。”
“可需要臣動用信樁,加急送到蜀南?”
“本宮希望這信早日送達。”
“臣明白了。”
謝郡守心中有數,接過長子遞過來的信,不再遲疑,點頭應下。
“兩天之內,臣必讓這信送到蜀南王府。”
話落,補充一句:“至於蜀南王會如何決策,臣就確保不了。”
“無須你們確保。”
元姮羲擺手,笑容逐漸變得狡黠:“隴西的郡守都幫着本宮送信,信上說的戰馬之事,會加深蜀南王的信任度。
蜀南王必會深思熟慮,不至於隨手扔了,這對於本宮而言,目的算達到。”
聞言,謝郡守微愣,瞧朝凰公主笑得意味深長,也懂公主的意思。
李太僕尉有沒有養出戰馬,他這個隴西的郡守,總得知道些吧。
他都幫着公主送信,蜀南王確實要想一想。
那要是隴西所有的世家都幫着送信呢?
原來如此。
這纔是朝凰公主一家家拜訪的意圖。
謝塵清也是想明白了,不得不佩服朝凰公主的謀算,瞧公主殿下事情辦好了,起身要往外走。
忙起身相送,瞧着公主殿下輕快的步伐,對比他們的沉重。
想笑又笑不出來,目送公主殿下的馬車,直至消失。
纔回頭看向父親,還未說什麼,卻聽父親叮囑還含笑的母親妹妹。
“往後和朝凰公主相處,多個心眼,這女子可怕得很!”
“哪裏可怕?”
謝夫人剛剛一直在大堂沒出聲,朝政之事不是她能參與的。
夫君沒讓她們走,是看到她們和朝凰公主說笑,心裏不舒服。
讓她們聽聽公主來郡守府的意圖,讓她們有所防備,好笑不出來吧。
謝郡守夫人抿脣笑了笑:“我還未見過夫君喫癟的模樣,一開始你可是帶着怒火進來的,都讓我後背發寒。
瞧瞧現在畢恭畢敬的模樣,對比瞧着,我不要太敬佩公主殿下的。”
謝敏珠也是忍笑:“公主殿下這不叫可怕,這叫智謀過人,都讓父親聽之任之呢。
父親,您還是先好好送信吧,別耽誤了公主殿下的事。”
“......”
謝郡守瞪了一眼妻女:“你們向着誰呢!”
“謝家啊,隴西的兵馬都是朝凰公主的,蜀南真和隴西打起來,謝家難道不向着朝凰公主嗎?那還不如我們一開始和公主殿下搞好關係呢。”
“......”
是有那麼一點道理。
謝郡守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女兒,擺手讓她們都回去,沒話和她們多言。
喚了長子去書房,既答應公主殿下送信,就要想想如何送信。
謝塵清知曉父親的意思,朝着書房走,也在思忖妹妹剛剛的那一番話。
要不要和李暮晝一樣,對朝凰公主的吩咐,不質疑,只執行?
先前忙着隴西的事宜,朝凰公主沒什麼吩咐,他們沒去思考,謝家往後該是個什麼立場。
“隴西的局勢,我們也回不去從前的立場,只在意謝家和隴西的利益。
兒子想,公主殿下讓我們幫忙送信,也是在告訴我們,往後要有抉擇。”
謝郡守豈會不明白這一點,見長子說出來,問。
“你覺得呢?”
“兒子覺得,偏向朝凰公主是最好的選擇。”
謝塵清看向父親,思忖頃刻,分析朝凰公主的能力。
“父親,不從和親開始說,就拿公主殿下選擇李家說起。”
“李家本就是農耕起家,在飼養良畜的方面,就有優勢。”
“不然西寧各大馬廄就不會都有李家人。宋家一倒,李家迅速就能坐穩,即便是軍營的戰馬,至今都沒出亂子。”
“聽聞蜀南王都很讚賞李家的戰馬,李家也不居大,配合皇家扶持其他的家族。”
“要說西寧的馬政,李家現在的地位,絕對沒法撼動。”
說着,言語都帶上敬佩:“朝凰公主真的是識人善用,當初李太僕尉出現在我們視線裏,我們還要去想這個人是誰。”
“隴西的戰馬,李家之前可是沒捱上邊,打聽李太僕尉,得到的評價,都是慵懶不思進取,朝凰公主卻是能相信李家的本領。”
“還真扶持着李家順利取代宋家,握牢馬政大權。”
謝郡守聽着兒子的話,靜默許久,深深呼了一口氣,提及一件往事。
“李暮晝的父親,李奉常,是以勤懇做事揚名的,兩年前,九卿之首辭官,世家們爲了這個位置,爭鬥不休。”
“誰也沒想到御史大夫會舉薦李奉常,在一砸就是世家的皇城,李家的根基實在是薄弱。”
“世家們都以爲李奉常坐不穩,哪裏知道他行事規矩,那麼多算計,也沒人拉下他。”
“他呢,有事就做,遇事就躲在御史大夫的身後,不算拔尖,卻絕對是有本事的。”
“奉常這個位置,不是任何一個世家勳貴坐上,可絕大程度上削弱世家籠蓋朝堂的局勢。”
“李家,當真也是選得好。”
謝塵清聽着,眉眼一跳,坐直了身體,直覺得父親話裏有話:“父親何意?”
“朝凰公主一直都待在後宮,這些年幾乎不露面,公主殿下是如何知曉李家的才華?”
謝郡守的眸色深了深:“聖上是會時不時去東宮,教導朝凰公主讀書習武,卻從未說朝政之事。”
“無須人盯着,也知曉聖上不會教導朝政之事,太子殿下逝世,皇家的勢力備受打擊。”
“若聖上將朝政之事擺在東宮,朝凰公主受到的非議,絕非只是朝臣世家的,還有皇親國戚。”
“這些非議,是聖上都承受不起的。”
“那朝凰公主對朝堂之事如此敏銳,還會籌劃,看來東宮的那幾個謀士沒閒着。”
“可太子殿下逝世多年,他們能觸及的朝政之事也不多,哪裏來的消息,告訴公主這家可用,那家如何拿捏?”
謝塵清聽懂了父親的意思,驚訝問:“父親是說,東宮的勢力,絕非我們看到的那般薄弱?
那些捨棄東宮的家族,只是明面上的,如同西曇王府一樣?”
謝郡守的眼角都在抖:“也或許,朝凰公主能號令的勢力,絕非哪一位親王能比的,她纔敢籌謀奪蜀南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