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明知故問的感覺，其實暖暖本不想在馬車上說這件事的，她想給胖嬸一些時間，讓她想清楚了要怎麼應答自己，可既然胖嬸先張嘴了，自己就聽聽她要說些啥。
“暖暖……今天的事兒……”
“嗯？啥事兒？你是說東來閣門口發生的事兒嗎？怎麼了？”
“我……嗯……就是……”
平日裏心直口快的胖嬸這會兒說起話來是支支吾吾，也不知道是不懂得咋說還是不知道要從哪裏說起。
“嗯……那我來說吧！”
見胖嬸就是張不開這嘴，暖暖覺得自己有必要起個頭，早說完早了事兒。
“胖嬸，你是想說那個男的說的你被收買的事兒是嗎？”
沒想到暖暖會說的這麼直接，還言簡意賅，胖嬸目光似是又有些躲閃，一時間語塞，畢竟自己是真的收了銀子，畢竟，自己是真的動了歪心思。
“暖暖……我……”
“胖嬸，你收了人家的銀子對嗎？”
“我……是！”
“你也確實知道人家給你的藥粉是有問題的，對嗎？”
“這……是！”
“你是真的動了想要把藥粉加進我配料裏的心思，是嗎？”
“是……不，不是！”
這次，胖嬸的回答沒有先前那麼準確了。
“暖暖，我承認，我是動了不該有的念頭，可那是一大筆銀子啊！有了那銀子，我就能送大胖和小胖去念書了，有了那銀子，我們家也能蓋間像樣的房子了，有了那銀子，我爹孃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看不起我了！”
說完最後一句話，胖嬸竟然委屈的“嗚嗚”哭起來，一個已經成年當了孃的女人，坐在一個小丫頭面前，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暖暖還插不進去嘴。
胖嬸把自己爲啥收錢，以及自己當姑娘時起一直到嫁到人家家生了大女兒的事情都講了一遍，特別是說到自己的大女兒被婆婆活生生的扔到河裏淹死，自己都沒來得及給娃喂上一口奶時，差點哭的背過氣去，聽得出，那是胖嬸最大的一塊兒心病！
哎！這萬惡的古代，荼毒了多少女娃的性命？
莫說是胖嬸有這樣的遭遇，當時在山上的時候，暖暖也不是沒有親眼見過村子裏其他家對待女娃的樣子，分喫的時候芽兒、豆兒她們這些丫頭都是最後剩下啥喫點啥，沒有了就得餓肚子，那弟弟一哭，管你在幹啥，第一時間就得幫着哄弟弟。
還有一次，暖暖分了芽兒四分之一的白麪饃饃，讓芽兒的娘看見了，就硬是從芽兒的手裏搶過去給了她弟弟，若說是男人這麼幹自己也就認了，可那是芽兒的親孃，對芽兒那是手下一點都不留情，喊着“賠錢貨”還要順手掐幾下芽兒，那樣子就像芽兒不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兒肉一樣。
暖暖實在沒忍住，上前去理論，卻被芽兒的娘給陰陽了，明裏暗裏說的是李家那是運氣好，遇見了自己是個聰明的，不然怕是要毀得腸子都要青了，還說暖暖不要覺得自己被寵着慣着，那所有的女娃都應該像她這樣活着，一個人一個命數，芽兒就該着了是這樣的命！怨不得任何人……
而那天暖暖在自家山洞口兒坐了很久，她一直都在想女人生在古代的意義，作爲一個現代靈魂，她接受不了別人把她當做是傳宗接代、哄孩子、帶孩子伺候老人的工具！
可轉念一想，爹孃說的也沒錯，這個時代的女人哪個不嫁人生子？哪個不是以夫家爲首，自己又怎麼才能倖免？
回過神兒，胖嬸已經停了哭聲，只剩下輕微的啜泣。
“暖暖……我知道我做錯了……我……”
“可你卻並沒有真的把藥粉放進糖霜裏，對嗎？還是……你錯過了機會？”
當天，胖嬸走了之後，小白就在竈房門口瞎轉悠，直到暖暖閒下來，小白才提醒她有藥粉的味道，就在竈間案板跟前的地上，撒着一些不明的藥粉。
平日裏小白嫌棄竈間有油煙味兒，他又是個愛乾淨的，就不往竈間溜達，可那天，它專門進去嗅了嗅藥粉，又檢查了一下糖霜，才放心的告訴暖暖沒問題。
“我……他們告訴我這個藥粉對人沒有很大傷害，還說就是衝着你的方子來的，那我就想，他們既然是想要方子，肯定就願意用很多的銀錢買這個方子，這樣你也有錢賺，我也有錢拿，那也是一舉兩得的事兒，況且，你也不全指着這一門營生過日子，所以我才……是我欠考慮了，我哪能想到他們會借這事兒鬧出這麼大的亂子！都怪我！”
胖嬸眼圈通紅，嘴角莫名其妙起了一個大泡泡，暖暖明明記得今天來鎮上的時候胖嬸的臉上乾乾淨淨的，是特意收拾打扮過的，看來，這是急的了。
“暖暖，我保證，我真的沒有把藥粉倒進去，本來是打算倒的，可藥包都打開了，還是覺得不踏實，就……就把藥粉倒在地上了……真的，我一點點都沒往料裏擱。”
伸手想要拉起暖暖的小手，但被暖暖躲過了，事情沒有講清楚之前，暖暖不想跟胖嬸有任何的肢體接觸。
“胖嬸，你能不嫌棄我是個小娃娃把心裏話全告訴我，我還是蠻感動的，可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就算你這次沒有下手，不代表以後不會！”
“不會了，真的不會了，這樣的事兒我幹一次就已經夠害怕了，咋還會有下次呢！不騙你，自從這事兒攤在我身上，我晚上做夢都膽戰心驚，睡覺都不踏實，這事兒，再沒有下次了！”
“這個我們誰都不能保證，這次人家給的是銀子，萬一下次人家給的是金子呢？萬一人家再想出啥損招兒專門對付咱呢？人都是這樣的，不光是你，有時候就連自己身邊的人都防不勝防，之所以沒做，不是心性有多堅定，而是給出的報酬還不足以讓你心動，所以，我決定，以後我們家關於喫食的生意，你都不能參與了。”
看到暖暖眼中不容置疑的光芒，胖嬸的手重重的落回腿上，腦子裏突然一片空白，這……是自己絕了自己的營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