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車搖搖晃晃的走在鄉道兒上，洪水過後，暖暖一直想找機會去一趟索家莊，她和英婆婆的約定，因爲這場洪水擱置了好久，暖暖還真是有些擔心那一老一小。
“你說的可是家裏有個瞎眼小孫子的英婆婆？她那個小孫子叫啥……對了！叫冬生是吧！”
“是她，你可知道她們家還好嗎？”
“她們家啊！我還真是讓人去問了，左右鄰居說發洪水的前幾天，英老婆子就帶着他的小孫子外出了，就一直沒回來。”
“外出了？那有沒有說去哪兒了？啥時候回來？”
“那沒說，英老婆子是個外來戶，家裏面也窮，平日裏和左右鄰居也不咋相處，就是這次，還是鄰居在自己院子裏整園子的時候看見的，不然，都不知道她咋回事兒。”
可是，英婆婆已經沒有親戚了啊！這一老一小能去哪裏呢？
另一邊，去陳家村的牛車上，李大壯和陳家姑娘對坐着，兩個人都是一臉尷尬。
“這位大哥，怎麼稱呼你呢？”
好長一段時間的靜默後，陳家姑娘侷促的撩了撩額前的碎髮，雙手揉搓着自己的衣角，聲音極低的問道。
“嗯……我……我叫李大壯，是暖暖的大哥，對！我家裏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叫李二壯另一個叫李小壯，暖暖最小，是我們的妹妹。”
“噗嗤”一聲，陳家姑娘突然笑出聲，兩隻眼睛也不盯着別處了，而是轉到了眼前這個憨憨的男子臉上。
“你……你笑啥？是我哪裏說的不對？”
她那一笑不打緊，李大壯更緊張了，慌亂間擡起身子左右挪了挪地方，然後竟然並起腿直挺挺的坐在車裏，眼睛更是不知道往哪兒看，握緊的雙手中全是汗。
“沒有，沒有，俺沒覺得你哪兒說的不對，就是……就是你這樣子，看着比俺還緊張，就覺得，挺有意思的。”
一句話說出來，李大壯也只是低頭看了看自己，才意識到自己現在這副蠢樣子的確讓人覺得好笑，不好意思的擡手撓了撓頭。
“成！俺叫陳小娥，是家裏最小的姑娘，上面有兩個哥哥，陳剛毅、陳剛強，一會兒到了村子，你就跟俺去俺家住。”
話說到這兒，小娥又怕大壯誤會，急忙補上一句。
“這是俺爹的意思，俺家房子能大一些，給你騰出個房子沒問題……”
可說到最後，小娥的聲音又忽然變小了，奇怪，自己爲啥要專門解釋一下？
還沒等小娥想明白，牛車像是被石頭墊了一下，車輪忽然一跳，車身一個傾斜，小娥一個沒反應過來，直接撲向了大壯，大壯反應倒是快，向旁邊移了一下的同時伸出雙手，穩穩的拖住了小娥。
預想到的疼痛感沒有出現，驚魂未定的小娥瞪着自己圓溜溜的眼睛，胳膊上傳來有力的託舉感，很讓人心安。
儘管大壯已經躲開，可牛車上距離有限，此時兩人間的距離相隔很近，似乎都能聽見彼此的呼吸，一陣前所未有的香風襲來，卻不是楊三妹平日裏用的那種劣質香粉。
“小娥，坐好了啊！前面的路可不好走了，你得抓緊嘍！”
車內互相攙扶的兩個人先是一愣，而後觸電般的抽回自己的手，可還沒等小娥回到自己位置上，又是一次顛簸，大壯只得再次伸出手來扶住小娥，這次也不顧自己已經紅到耳根子的臉，直接把小娥扶回了位置上。
“謝……謝謝你！大……大壯哥……”
小娥羞赧的側身坐在車裏，聲音小的只有自己能聽見，加上路上顛簸，車子發出的“吱呀”聲完全覆蓋住了她的聲音。
“你說啥？”
“俺說，謝謝你！”
“哦！不……不用客氣，你坐好了啊！可別再磕着了！”
就在剛纔的短暫接觸中，大壯才正視了小娥幾眼，看上去是普通的農家女但感覺上又不太一樣，皮膚雖沒有妹妹白皙，但卻比一般的農家女好很多，就連剛纔搭在自己身上的手，也沒有粗大的骨節，許是不太做農活的緣故吧！
不對，農家女又怎麼會不幹農活呢？還有，她左眉角兒那一點隱約可見的傷疤又是怎麼回事兒？
不自覺間，大壯的眼睛又悄悄看向小娥，嗯，沒看錯，是有一條細細的疤。
“池大伯走的是近道兒，前面就要到了。”
眼看前面就是村口的大樹，小娥臉上這才露出一絲喜悅。
“池大伯，你回來了，小娥呢？”
樹下轉過一個膚色黝黑的男子，身材壯碩，頭上用布條將頭髮挽成一個髮髻，說話聲音粗裏粗氣。
“那不是在車裏嗎？先不說了，趕着回去呢！”
池大伯像是在躲閃什麼，揚起鞭子一鞭子抽在老牛的屁股上，老牛加快了前進的速度。
“哎！池大伯，你等等我啊！”
車後男子一路追着牛車，一直跟到小娥家門口才氣喘吁吁的停下來。
“池大伯，你趕那麼快做啥！我就是想看看小娥是不是回來了，這去了大半天也沒見着人，不是操心嘛！”
“哎呦！根娃，小娥是跟我去的，你着急個啥？”
一回頭，池大伯收起了手上的鞭子先將小娥扶下車，小娥剛站穩，回頭招呼大壯的空檔，根娃急忙貼了上來。
“小娥，你回來啦！這一路上還順利不？喬郎中請到啦？人家……”
話沒說完，大壯探出身子，從牛車上跳下來打量着眼前的院子。
索家莊大壯之前也不是沒有來過，但那是發大水前，這會兒再看，縱使再不復往昔的熱鬧，可也比自己的村子好很多，只是，一路過來田地被淹的嚴重，街上的淤泥也沒有清理，道旁還偶能見到死雞死鴨還有死掉的小豬崽子。
“大壯哥，這就是俺家，俺爹病着不能出來迎你，你這就跟俺進去吧！”
出乎意料，小娥沒有搭理根娃，而是跟池大伯道了句辛苦，拽着大壯的胳膊就往家走。
根娃看着小娥的手，瞬間瞪大了眼睛，攥緊了拳頭大步趕上，抓住大壯的另一個胳膊揮拳就向大壯的臉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