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農家女娃平日裏都是家裏幹活兒最多，可喫用都是最少的，爹孃爺奶固然可惡，可更可惡的是這個時代，這個背景。
咬咬牙，暖暖開始自己的說服工作。
“大妞姐，我記得你和二妞是不是有個弟弟？”
“是呀！我娘纔給我們生了個小弟弟，娘說，等弟弟長大了就可以唸書，以後就是我們家的靠山。”
大妞專心挖菜，沒來得及回答暖暖，二妞嘴快，笑眯眯的表達了自己的開心。
“是你們家的……靠山？”
“是呀！是我們家的靠山，弟弟認字之後就能考功名，考了功名我們家有錢了，就能過得更好。”
二妞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邏輯是有問題的，似乎真的把所有希望都寄託在了自家剛出世的弟弟身上。
“嗯！二妞你說的沒錯，弟弟長大了就是你們家的靠山了，那時候你和大妞姐是不是也能有個好前程？”
“我們？”
聽到二妞和暖暖的炫耀，剛開始，大妞心裏也是美滋滋的，自從有了弟弟，爹回家都不怎麼訓斥自己和妹妹了。
大妞覺得，弟弟就是自己和妹妹的福星，只要有弟弟在，自己和妹妹就能好好的在家生活下去。
可到了這時候，大妞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可能有點問題，因爲暖暖提到了她和妹妹的“前程”。
“前程不是隻說有本事的男娃麼？我們兩個女娃，有啥前程？”
大妞神態有些落寞，眼中有一閃而過的不知所措和茫然。
“嗯？難不成你爹孃沒有跟你們說過以後你們要咋辦？靠啥活着？”
暖暖裝作不解，其實，她又怎麼會不知道這些小姐妹終將會有同一個命運，那就是等着到了能說親的年紀，找一個能給很多彩禮的男人就嫁了。
換回來的銀錢，大多數還是會用在她們的兄弟身上，要麼就是供養兄弟們讀書，要麼就是供兄弟們娶妻生子。
“這個……暖暖，你還小，你不懂，咱們莊戶人家的女娃，哪兒有啥前程，還不是爹孃說啥就是啥，前程？那是兄弟們的事兒……”
大妞回答完，蹭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換了個地方又開始挖。
“大妞姐，你剛纔不好羨慕我嗎？咋現在又成了女娃娃就該沒前程了？”
起身，往大妞身邊靠了靠，暖暖繼續說道。
“話是那麼說，咱女娃啥都不會，就憑着洗衣、做飯、刷鍋、編草蓆難不成就能有前程？你呀！還是收收心吧！
衝着你這麼乖巧，姐今天勸你一句，有好爹好哥的就得惜福，不然，以後啥都可能沒了……”
暖暖感覺的到，大妞整個人的氣場有些軟，其實，村裏的大多數女娃，都是她這個樣子的，認命、死心，從來都不敢嘗試給自己找一種與衆不同的人生。
“大妞姐，你說的沒錯也錯了，我知道我有好哥哥、好爹孃，我應該惜福，可是我也不侷限於這些，正因爲爹孃哥哥們都疼愛我，所以，我纔要想盡辦法給他們更好的……”
注意到大妞挖菜的手有一瞬間的停頓，暖暖繼續說。
聽到暖暖這裏在招呼，周圍裏的不遠的女娃娃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計，慢慢靠了過來。
“我想先問問大家夥兒，你們想不想有銀子花？還能給爹孃交銀子，讓爹孃們能看得起咱？”
“當然想了，暖暖，你這是葫蘆裏賣的啥藥？不能一次性說完嗎？”
“就是啊！我們知道你有本事，就別賣關子了！”
鄰近的幾個女娃扔下鏟子，搓了搓手上的泥問道。
“大家應該知道，我們家有松花蛋生意是吧？”
“知道啊！可這生意現在不是給了那些匪賊嗎？”
芬兒在這羣女娃中年齡最長，一聽說能有銀子，
“不是啊！松花蛋的生意現在其實是我爹在打理，大魁叔在幫着我爹，刀疤只是在我家做工。”
“哦！這個我懂，就是說刀疤給你們家做僕人，你們家給錢？”
“不是這個意思，刀疤他們其實是在幹活兒給自己賺工錢，就像是咱村富貴叔他們，都是手藝人，自己做工自己賺銀錢。”
什麼主子僕人，這個時代裏，暖暖最不喜歡的就是登記觀念，試圖說服過自己，然而……沒用……
“那不也是男人們乾的活兒嗎？我們女娃也不會……”
芬兒實在是聰明，暖暖一張嘴，芬兒就大概知道她想說啥。
“芬兒姐，你真的是很聰明的女子，你要是有機會能唸書，一定是我們村子女娃裏念得最好的！”
“我？我……不可能，我哪會念書啊！我不是那塊兒料……”
芬兒一聽這話，腦袋頓時搖成了撥浪鼓，還連忙往後退。
“嗯……你要這麼說，我還真就不好往下說了……”
暖暖裝作一副爲難又可惜的模樣，搓了搓自己的小手，眼巴巴的看着周圍的姐姐妹妹們。
“其實，我現在手裏還有其他的營生，本來我是想來找找看大家願不願意幹，現在看來，大家好像都覺得自己不行，那我就不能強求了……”
小手背後，暖暖低下頭用腳踢着地上的土疙瘩，她在跟自己打賭，看看誰會第一個說出要跟她一起幹營生的話。
讓她沒想到的是，首先接話的居然是二妞。
“暖暖，我想做，可我……是不是太小了……”
二妞長相普通，可就是一雙眼睛上蓋着長長的睫毛，說話間，眼睛一忽閃，真應了那句眼睛會說話。
“你？嗯……好像是有點小……不過，我這裏有比較小的女娃能幹的活計啊！比如，幫我撿柴火洗洗東西啥的，這樣每個月我可以給你一百文錢。”
“啥？真的嗎？一百文錢？撿撿柴火就能有一百文錢？我真的可以？”
二妞一臉喜色，原來撿撿柴火也能賺錢？
“當然了，不過，我有個要求，那就是每天上午要先到學堂報到唸書！”
“唸書？爲啥？我爹孃肯定不會給我銀錢讓我念書的……”
“是麼……那就算了吧！我本來想着，咱們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你要是多認些字以後還能幫襯我做個小掌櫃，原來是我想岔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