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張口：“我……”
“爲我彈一次鋼琴吧。”唐今清淡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林有虞怔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她。
唐今看着他的表情輕笑，“如果你想用別的，我也不介意。”
林有虞動了動脣，最後只是輕聲應了。
再次來到那架鋼琴前，兩人的心態已經跟第一次時完全不同。
在鋼琴前坐下，林有虞垂眸，聲音低低：“您想聽什麼？”
“就彈，你最喜歡的那首。”
林有虞抿脣。
當聽到《小星星變奏曲》的旋律響起的時候，硃紅跟老管家有些驚訝，只有唐今合着眼睛臉上沒有太多變化。
毫無疑問，林有虞彈得很好，光從技巧上而言，好得挑不出任何錯。
一曲結束，林有虞看向唐今。
唐今睜開眼。她看向林有虞，莞爾，嗓音比平時多了幾分真正的溫和：“不是和你說過，不要再彈那麼悲傷的小星星了嗎？”
林有虞恍惚了一下。
等到唐今起身離開，他才驀地看向唐今，那雙眼睛裏，滿滿都是錯愕和不敢置信。
她已經不緊不慢地走遠，聲音重歸於以往的清淡，“明天會有人帶你去見林長風。”
林有虞看着唐今的背影，所有的思緒突然擰成了亂麻，徹底理不清了。
第二天，有人帶林有虞去了一個地方，在那裏他也終於見到了林長風。
父子倆聊了很久，最後林長風只是讓林有虞不要再管他，儘快離開川市。
他問：“真的沒人可以救您嗎？”
林長風搖了搖頭，“不管是誰安排你的見我的，都救不了我的。”
林有虞合上了眼睛，“爸……”
“好孩子，帶你媽媽離開吧，替爸爸照顧好她知道嗎？”
林長風坦然的樣子卻讓林有虞越發的無力。
這次的見面是有時限的，當時間到的時候林有虞只能離開。
他走出那間房間，看着房子外的陽光，半晌他轉過身，“吳祕書也在這裏嗎？”
“是。”
“可以讓我見見他嗎？”
穿着黑西裝的男人挑眉，想到上面的吩咐還是點頭了，“跟我來。”
吳祕書作爲林長風的親信受到的待遇不比林長風低，只是當林有虞詢問他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救林長風的時候，他也給出了類似的回答。
“現在已經沒有人會幫你父親了。而且你父親現在最大的危險不在之後，而在眼下，有人想在這裏對你父親動手，就在昨天有一個人把你父親單獨帶了出去，差一點就……”
指甲摳進了肉裏，他卻渾然無覺。林有虞帶着些最後的希冀開口：“吳祕書，真的沒有人可以救我父親嗎？”
吳祕書張了張口，他看着林有虞赤紅的眼眶又頓住了。
半晌，他嘆了口氣，道：“還有一個人可以救你父親，但……他不會做的。”
林有虞的心中突然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他輕聲問：“那個人是唐今嗎？”
吳祕書愕然，“……是。”
“我父親的事跟唐今有關嗎？”
出乎他意料的，吳祕書答道：“不是。”
他甚至說：“唐今還救過你父親一命。”
“之前那次的襲擊其實情況很兇險，是有人及時趕到才救了你父親，那個人叫許路成，是唐今的人。”
吳祕書回想着那天的事情，雖然不知道唐今爲什麼那麼做，但確實是唐今的人救了林長風。
吳祕書嘆了口氣，還想說什麼，卻見林有虞低垂着頭，有些魂不守舍。他不由得喊了幾句。
林有虞回過神，聲音沙啞，“唐今可以救我父親……”
“話雖如此，但……”吳祕書搖了搖頭，“你父親的倒臺對顧家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這個人身爲顧家的家主是沒有理由救你父親的。”
是啊，本來是沒有的。
但現在。有了。
一個月。一個月……
還真是……好手段啊。
……
林有虞來到了醫院，將煲好的湯盛給林蘩。
林蘩沒有什麼胃口，但這湯畢竟是林有虞做的，她也喝了幾口。
等林蘩喝完，林有虞纔跟她說道：“媽，我不跟夏夏訂婚了。”
林蘩訝然，她試着理解，“爲什麼？是因爲你爸的事嗎？你不要因爲你爸的事情耽誤你自己的終身大事，你爸不會願意看到你這樣的。”
“不是因爲爸的事。是我。”
“什麼意思？”
“我對不起夏夏。”
林蘩愣住了，她意識到什麼，臉上的神情一度非常複雜，震驚，憤怒，羞愧，她聲音顫抖，“你做了什麼？”
林有虞垂眸，濃長的睫毛將那雙乾淨清澈的眼睛遮住，讓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
他聲音很輕，重複道：“我對不起夏夏……我和其他人——”
重重的一記耳光扇在了林有虞的臉上，打得他的頭偏過了一邊。
林蘩蒼白的臉上因爲憤怒有了血色，她冷眼看着這個自己向來引以爲傲的兒子，心中全是失望，“滾。”
林有虞睫毛顫了一下，轉回頭，“您好好休息。”
“滾！”
林有虞不再說什麼，拿着東西離開。
身後，林蘩按着額頭，眼中的淚水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
在去顧家本宅的路上，林有虞給顧明夏打了電話。
“夏夏，我們……”他喉嚨裏突然有點痛，“分手吧。”
那邊愣住了，好一會才傳來顧明夏的聲音：“有虞你說什麼？我們不是明天就要訂婚了嗎？今天是愚人節嗎？還是你在玩真心話大冒險？”
“對不起夏夏，分手吧。”
“……別開玩笑了，一點都不好笑。”
林有虞沉默，電話那頭也沉默。
許久，那邊傳來一聲哽咽，“我不要，我不要跟你分手！我不要……”
“對不起……”
女生哭得撕心裂肺，心腸再硬的人也會被她哭得軟了心，林有虞卻只能重複地跟她說“對不起”。
他掛掉了電話，將手機關了機。
“對不起，夏夏……”他聲音沙啞，無力地靠着車窗，簌簌顫抖的睫毛將眼底的光暈遮蓋。
他不知道，電話的另一頭，顧明夏拉出好感度列表，滿臉驚奇卻毫無傷心難過。
林有虞（S）：90
“他怎麼了？怎麼好感度突然漲到那麼高？”
【別管這個啦宿主，趕緊去找超S吧，他知道你要訂婚的事都決定放棄你了，那個比較重要快去哄那個。】
“也對。”
……
夜。
唐今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意外發現房間裏多了個人。
她掃了一眼，給自己倒了杯酒，才緩緩走了過去。
唐今知道他會來求自己，只是沒有想到，他會這麼……
不給自己留退路。
瞧瞧她的小魚啊。
墨色的頭髮上還帶着水漬，穿着隨便就能掉落的浴袍，露出脆弱易折的後頸跪坐在她的牀邊，窮途末路地把她當成唯一的希望。
“求您救救我父親。”他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沒有一點起伏，趨近於麻木。
唐今看了眼帶他過來的，現在靜默站在門口的硃紅。
硃紅知道自己是擅作主張了，但她覺得，先生大概會很滿意她的做法的。
果然，唐今看了她一眼後便沒有再說什麼了。硃紅安靜地退了出去，替兩人關上了房門。
唐今擡起他的臉。
青年臉色是沐浴過後的紅潤，但他的眼尾更紅，那雙無望的眼睛裏漆黑一片，安靜地倒映着她的樣子。
髮絲上的水珠滴落在他的額頭，順着眼尾滑落，有種瀕臨絕望的美。
“清理過了？”
他宛如鴉羽一樣的長睫顫了顫，“嗯。”
唐今抿了口酒，將他帶上了牀。